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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晚饭（第1页）

029晚饭

陆清婉把摘来的菊花处理了几遍，用清水过了几次又最后用沸水冲了一次。原本娇嫩脆生的花瓣在沸水之下变得蔫软，她把滤过菊花的沸水用来蒸鱼。

她拿出豆腐，用刀悉心地切成菊花状，然后一片一片地耐心地叠放在片好的鲈鱼之上，蜜汁浸着整条鱼，最后用盘子装好，放上锅里用菊花水蒸。锅里的鲈鱼肉质鲜嫩，用不了多久就蒸熟了。她掐准了时间，当鱼肉恰恰好软而豆腐的嫩而不软的时候，出锅。

陆清婉将葱丝姜丝切好，洒在鲈鱼上边。青葱白嫩，姜丝嫩黄，几片菊花状的豆腐贴在鱼身上。最后嫩白的拇指掐了一朵小巧美丽的菊花，衔在鱼嘴，白瓷的菜碟上也稍稍缀了几多小菊花。

色、香、味俱全。

她把这道鲈鱼端上去，陆清石已经屁颠屁颠地盛上了三个人的晚饭。上完鲈鱼之后，陆清婉又返回厨房，把一整个砂锅炖了好半天的骨头汤端出来，手捧着湿润的布掀开锅盖，让汤慢慢地散热。做完这些动作，她擦了擦汗水。

“够了，歇一会吧。”徐凌说。

陆清婉没接他的话，摇摇头，回到厨房又炒了一个青菜才坐下来。

桌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视线落在陆清婉的身上，都在等着她过来吃晚饭。

陆清石一贯都是个爱吃的，连猪肉的诱惑力都抵挡不住，更别提这香味四溢的鱼了。但此刻他却巴巴的瞅着陆清婉，想来也是因为有徐凌那人在，陆清石不敢太放开手脚，正正经经地坐着，板着一张小脸，模样拘束得紧。陆清婉看见这样的陆清石，原本稍嫌冷淡的脸多了一丝的笑容。

“怎么不吃。”

“等姐姐来。”陆清石老实地说。

“开动吧。”陆清婉率先给陆清石夹了一块嫩滑的鱼肉，放到他的碗里。平时两姐弟吃饭的时候，氛围更轻松些。今天多了一个外人，陆清石和陆清婉都难免多了一层拘束。

饶是如此，陆清石吃着长姐做的这白腻如雪霜鱼的时候，可真是如同陆清婉所说的好吃得快要把舌头吞进去了。味道真鲜美，远看细腻精致地让人不敢动，吃进嘴里了却恨不得筷子多夹几块。

陆清婉看见幼弟将鱼肉放进嘴巴的那一瞬间眼睛噌地发亮，饿得像是从来没有吃饱过似的，也不拘谨了，敞开了往嘴里塞。连汁水蹭到脸上了也没发觉，吃得像只花猫似的。

倒是徐凌，这个跟着上门吃的，却是一派轻松，淡定又自在。陆清石冲着他挤眉弄眼，脸上满是骄傲的模样。

徐凌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虽然不多，但是两姐弟吃也够了。而且看菜色上，可以看得出这两姐弟平时的生活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两个肉菜一个素菜，而且做得好看又精致的模样，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尤其是喝到嘴里的骨头汤，肉炖得软烂，汤水一片乳白浓郁而又温香，汤水流入喉咙里的时候，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徐凌慢慢地喝汤，浓郁的汤水炖了足足两个时辰，专门用砂锅文火慢熬的，把大筒骨里边的精华全都熬了出来，呈奶白色。这是用了心去炖，才炖得出的味道。枸杞点点樱红点缀其间，淮山软又糯，那浓郁的汤里还有八角、花椒、香叶，嫩又爽口的菌子，令汤香而不腻。这味道没有几年的手艺怕是也不来。

至于那道鱼，徐凌也跟着同窗到馆子里吃过鲈鱼。鲈鱼味美而鲜，寸金寸鱼不过如此。价格贵，但是吃着却觉得也就是那样。而今天直到在陆家小姑娘这里吃了一次鲈鱼，才知道原来鲈鱼还能尝出这样的味来，更滑腻更鲜美。

徐凌多盛了一碗吃，一顿饭下来，吃了三大碗的米饭才停下来。看得陆清石眼睛都圆了，陆清石平时都吃不下一碗饭。

“好吃吧，姐姐做的饭可好了。”吃完了晚饭之后，陆清石说。

“这鱼肉里面有股菊花的香味，但是却不浓……”徐凌犹疑地说，看上去陆清婉采摘的菊花，却只是起了点缀装饰的作用……但是这松软嫩滑的鱼肉之中，掩不去的一股菊花淡淡的芬芳，却是怎么一回事。

陆清婉点了点头。

她在蒸鱼的时候，在锅里架了小木架，保证水沸腾的时候不会溢出进到鱼里。如果直接用菊花水来做成酱汁，菊花里面的一股苦涩的味道会破坏酱汁醇厚的味道。但是如果用菊花水的蒸汽来蒸鱼，却能留住那股芬芳，却不会留下一点点涩味，让鱼肉带了一丝菊花的清甜。

周朝素有盛名的菊花酒便是用了这种蒸法将菊花香融入酒中，清冽甘绵，酒中含菊的淡香。

而且新采摘下来的菊花带着一股清甜自然的气味，恰恰好能够给鱼祛了腥味，浸到鱼肉里，吃完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徐凌吃饱了肚子之后，看着眼前稚嫩妍丽的小姑娘，满足地擦了擦嘴。

看不出来，原来陆家的小姑娘手艺竟然很不错，当得上一句心灵手巧，蕙质兰心。

徐凌吃完饭了，也不便久留。原本他到陆清婉家里来做客便已经是不太合适的事情了，但是今天他也算是救了陆清婉一命，于情于理陆清婉都合该做一顿饭请他吃。

其实，救命之恩，一顿饭怎么可能报答得了的呢。

陆清婉把人送到门口，少女妍丽稚嫩的面容犹如清水的芙蕖，身量纤秾合度，腰肢如柳，仿佛昨日犹还是青涩的花苞，如今看来花苞却已经静静地开始绽放。

徐凌握拳，凑到唇边清咳了一下。

“我可以叫你小婉吗？”

陆清婉看见徐凌这样深深的眼神，墨玉般黑润的眼睛深不见底，睫毛颤了颤，错开了他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还是叫我陆姑娘吧。”

“为何……”徐凌沉沉的声音漾在陆清婉的耳边。

陆清婉看得出徐凌眼中的疑惑，大概是想要询问起当初她拒绝了徐刘氏亲自带着媒人上门说亲的事情，想必就算没有今天的碰巧遇见，徐凌怕是也要找个机会亲自问她。

陆清婉摇了摇手，已经变得冰冷的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徐凌诧异地看着眼前情绪有些不太对的劲儿的小姑娘，堪堪地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如果你是要问那件事，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你虽救我一命，但……”陆清婉顿了顿，继续说：

“没有可能就是没有可能。”陆清婉带着霜意的眼神越过徐凌，望向远方。

小姑娘声音略冷，清凌得像山间泠泠的泉水一般，那个徐凌以为乖巧柔顺的小姑娘眼神透露出的坚定，执拗得让人心惊。

徐凌的视线焦灼了片刻，撇开了。墨玉般淡而沉敛的眼睛隐约地闪过不明的晦暗。

他挑了挑眉头，仍是把在怀里揣了好几日的蝴蝶玲珑珠花簪掏了出来。珍而重之地拂过小姑娘柔顺如缎的髻发，轻松地将它别在了上面。

徐凌狭长内秀的眼角，映着泠泠的月色，流转出沉而收敛的光，他独有的沉沉的声音宛如金石撞玉：

“你以为我要说的只是这些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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