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82巧遇
穿过了杨柳堤岸,树上的柳絮吹得到处都是。陆清婉放下了车窗边的帘子,眼里有些怔忪。她伸出了掌心,来接天上飘着的如针一般的细雨,下雨了。
初冬的时候跟徐凌一块来,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白茫茫的雪迹。现在已然是满眼的姹紫嫣红,嫩生生的芽儿,绿得逼人的眼。
谢泉犯了嘀咕了:“姑娘,某这么觉得这路,走不出去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清婉揭开了帘子,探头去看。明明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可是看着分明还是方才她掀开帘子看的景色。
她问谢泉:“往北,继续朝着往有炊烟的佃户家的方向走。”
谢泉有些抓耳挠腮的急,自家的姑娘怕是还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谢泉挠了挠头,沉着声重复了一遍:“姑娘,某以为,咱们怕是不小心之下,走入了这山庄里设的迷阵之中,走了半天都走不出来的那种迷阵。
方才某分明是按着北边的方向走的,第二次走到这里之时,某还当是眼花了。心下警惕,扔了点东西做标记,谁知……咱们这已经是第三次走到这里了。”
听起来真是玄乎,陆清婉从来都没有碰上这样的事情,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她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环顾了四周围一圈。难怪,每一次都有人叮嘱她,有引路人,引路人会带你去的……可是上一次,跟着徐凌一块之时,除了第一次走需要人带路,后边的几次完全都是徐凌带着她满山遍野地走的。
也没见有碰上过这种迷阵。
她的贝齿轻轻地咬了一下唇,叹了一口气,摊手同谢泉说道:“等着吧……等有人来带咱们出去。”
谢泉碰上这种情况,本可以摩拳擦掌冲出去试一试的,但身边还带着主子,皱着眉还是决定呆在原地按兵不动了。走得出去倒还是好了,但万一走错了路,焉知会有什么下场?
谢泉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这破庄子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偷窃的东西,还摆了这么个玩意儿,真是……
一句话难以概括谢泉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公子,在高高的亭台之上垂下视线,隔着满眼的绿柳,远远地看见阵中的主仆二人。
他眼中不免抹了一层厌恶,但却温声道:“把这两人扔出去,脏了我的地儿。”
旁边的老头子抓着一把胡子,吹鼻子瞪眼地道:“莫生气,莫生气,一生气,可不就气坏了身子么。”
老头子也是一脸的莫名,这赶马的人也是有几分厉害的,能把马车赶到这边来。
能走到这里要么是认路差到了一定的境界,误打误撞全凭运气,要么就是真有几分识货。给他猜出了些脉络,走到了这里,偏偏让他这个脾气阴戾的主子给瞧见了。
还好这些人是在这个时节来的,公子脾气好了许多。要是再早几个月,可就不是扔出去那么轻松了。
让一个大夫看见死人,夭寿哟。
老头子头发花白了,慢腾腾地说:“不如便让老身,去把人给赶出去吧。刚子不便出面,阿秀也不在身边。”
病弱的公子沉默地捏着手里的花瓣,很快就把这周围的花,七零八落地摘掉了一地。嗤笑了一声,他话也不说一声,毫无兴致地撇过了头去。
老头子绕过了阵脚,实际上近在眼前的人,却得走老半天的路才能看得见。他抓着胡子,五指抓了一把梳理了一番,清咳了一声,才走上了前去。
穿着雪缎长袍的小公子黑亮的眼几乎一亮,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
“老伯,你还记得我吗?”
老头子看见来人一脸热枕地盯着他瞧,不免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目光清澈如许,一下子就攫住了人的视线。眼前一双弯弯的淡眉,眼弧钝圆,圆圆如杏,眼神干净澄澈,有一种娇憨灵动之韵,皎皎如月,风姿绰约,是一双极有灵气的眼。
老头子想了半晌,才终于想起了是谁来。
陆清婉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给她碰见了她想要找的人。
她不由地欣喜道:“我便是去年冬日在李大娘那落脚,还做了一碗兔肉的那个姑娘,老伯还记得不?”
记得,当然记得。听到这个兔肉两个字,老头子不免地拉长了脸,表情变得淡淡的,不高兴起来。
陆清婉也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化了,饶是不明白,也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伯是生气了。她有些呐呐地问:“怎么了?”
老头子淡淡地撇了一眼这个姑娘,忿忿地说:“不怎么,只是老头子饿了好久的肚子,没那个闲工夫招待你。”
他记性不太好,除了治病救人的法子之外,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那一碗兔肉了,又鲜又嫩,热辣滚烫,能把人的舌头给吞进去。这得是废了多大的劲儿,才让他印象那么深。
以致于一看见这个姑娘,他老头子的口水就忍不住掉下来。啧……丢人老脸。
偏偏摊上了这么一条贱命,也不能出去找人吃兔肉。这一天两天还是想念得紧,七八九天倒是牵肠挂肚了,两三个月下来还记着,吃不到,便是深深的痛恨了。
老头子冷嗖嗖的眼,盯着陆清婉说道:“所以——请速速离开此地,否则莫怪老夫无礼。”
谢泉听到了这个老头子的话,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他们来到这里,吹了一肚子的冷风,还淋了些雨。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就要滚出去了。搁谁心里都得发毛,何况听自家的婆娘说,徐解元的命很有可能就牵在这个木大夫身上了。
即便是他也不太看好徐解元,但毕竟人命一条。看着他们姑娘的意思,绝不会允许自己放弃的。这一次被人灰溜溜地赶走了,下一次再来?
这是在开玩笑么?
果真,陆清婉只笑了一笑。
她心里不是没有咯噔了一下,悬了起来。但是眼睛流光一转,她想起那天遇到的那农妇的情形,她说这老头子脾气是有些怪,担待着些,心地还是实诚得很的。
今日没有一点太阳,下了场湿湿的小雨,陆清婉被冻得手有些冷了,忍不住搓了一下取暖。结合刚才老伯说的饿了好久的肚子,陆清婉不免抿唇一笑,正色道:“不如今日,小婉便给老伯再做一碗兔肉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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