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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全身发冷，她垂下脑袋，两手插在头发里又摁又捏，似乎当脑子是柠檬‐‐得挤压揉按，才能产出些有价值的思量。宗杭默默地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自己去搜什么叫夺舍。首页很快就跳出来了，说是道家的一种理论，借别人的身体还阳，迷信点说，估计就是借尸还魂了。轮回、夺舍，听起来总觉得像是误入中国古老的玄学笔记、灰暗传说，宗杭胳膊上，粒粒鸡皮疙瘩奓起。良久，易飒才抬起头来，轻声说了句：&ldo;宗杭，会不会这些死而复活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原来的自己，早就是别人了?&rdo;说这话的时候，天色恰好完全暗下来，最后一线光瞬间被汹涌激越的水面咽进腹里。宗杭像被蝎子蛰了般，浑身一颤，大声说了句：&ldo;你在说什么啊，易飒，不是的，不会的!&rdo;易飒反而平静。她指向那本笔记：&ldo;里头说，生命只有一次，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有一次。&rdo;宗杭说：&ldo;丁长盛也说了，那都是疯言疯语，一派胡言!&rdo;他全身的血止不住往脑子里突，这一时刻，真是宁愿为丁长盛摇旗呐喊，也不愿相信别的。他就是宗杭，还是宗杭，宗必胜和童虹的儿子，他的一切一切，都跟过去一模一样，凭什么说他是别人?易飒伸出手，握住他的，低声说：&ldo;宗杭，你别慌啊，我跟你是一样的。&rdo;水声哗哗，河面上激起的水雾是凉的，风也是凉的，只易飒的手是暖的。她说：&ldo;丁长盛看不懂这本笔记很正常，他不是水鬼，不常下水，也没去过息巢，他当然会觉得这是胡说八道，即便我姐姐，也是下了息巢之后，才意识到一些事的。&rdo;宗杭握着她的手，缓了好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神思恍惚间，忽然想起之前在溶洞做过的那个梦：自己寄出的那张明信片，被邮局盖上了&ldo;查无此寄件人，不予投递&rdo;的戳。梦真的是有征兆的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宗杭了?宗杭头痛欲裂。易飒安慰他：&ldo;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事，现在还都是推测……&lso;它们来了&rso;里头的那个它们，应该是真的有所指的，只不过，&lso;它们&rso;好像不是人，而是……&rdo;宗杭压低声音：&ldo;鬼吗?&rdo;易飒缓缓摇头。不像，跟民间传说里的鬼怪，似乎也相去甚远，更像某种未知的力量。她沉吟：&ldo;三江源那一次，易家人死了一大批，也活了一批，丁长盛一直觉得，那些幸存者是受到了感染，但其实，他们是复活得太快了，这一批活过来的人，其实已经是&lso;它们&rso;了，不管是我姐姐、姜骏，还是这册子上记下的人。&rdo;&ldo;说是借尸还魂也不确切，其实更像……&rdo;她突然冒出一个词来：&ldo;嫁接。&rdo;这个词，她也解释不清，于是手机上搜了给宗杭看。简单来说，是植物的一种生殖方式，&ldo;把一种植物的枝或芽，嫁接到另一种植物的精或根上，使两个部分长成一个完整的植株&rdo;，又说是&ldo;利用植物受伤后能够愈伤的机能来进行的&rdo;。她拿宗杭举例：&ldo;你被打了三枪，枪枪致命，但我后来看过你的伤口，都已经长好了，这是一种&lso;愈伤&rso;的机能，人是没有的，你懂吗?但&lso;它们&rso;可能有。&rdo;&ldo;再说息巢里的那些尸体，死是死了，都还没有腐烂，称得上新鲜，你被沉湖时，也刚死不久，可能恰好符合嫁接的条件，但这种嫁接，有排斥反应，爆血管就是其中一种，长成奇形怪状、肌骨移位，也是一种。&rdo;宗杭听得似懂非懂。他想起有一次去农家乐时，农庄里的人伺弄植株，好像也提过嫁接，还举了个例子，土豆嫁接西红柿，据说得到的新植物，上头结西红柿，下头长土豆。但没听说过还能&ldo;嫁接&rdo;人的。正茫然间，听到易飒叹息：&ldo;咱们三姓的水，也是真深啊，开金汤锁金汤，大家都以为是个保险柜、藏宝箱……&lso;金汤水连来生路&rso;，只怕每一个金汤穴，都是祖师爷安排下的、用于嫁接的巢。&rdo;易宝全的那幅画，划尸上岸，其实是个隐喻，尸体怎么可能当作船来划呢，那是&ldo;它们来了&rdo;，嫁接成功，于是&ldo;死人在水底睁眼&rdo;，然后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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