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问了句,“什么时候开饭啊,我都快饿死了。”
有人起哄,“你刚吃了俩大果子,现在又饿了,你猪啊。”
“你才猪呢,你全家都是猪,老子还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懂个球。”
又有人起哄,“你这身体长生不老啊,长个没完没了的,直接说你馋饺子得了。”
那人忽的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呸,就我一人儿馋吗?你问问在座的谁不馋?就我一人说了,你们都装逼。”
“有能耐你也装……”
“就是,他装也装不像,哈哈哈哈哈哈……”
十一点刚过,餐厅一墙之隔的后厨房,传出一阵强过一阵的香味儿,让那些许久没吃过饺子的大兵们各个留着哈喇子,往那边儿张望,脖子伸的跟条大鹅似的,就差没钻进厨师长的大蒸锅里了。
华崇义被顾骄阳叫走,与罗晟、康炙禹三人一起从外面搬进来四五个土黄色的大纸壳箱子,看上去还很有些重量,放在地上发出哐哐的响声,隐约有玻璃的脆响,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众人一扫,眼睛一亮,立刻围了过来。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套词儿,“康少校,华队长,这是什么呀?”
华崇义不说话,罗晟掸了掸手掌心,咧着腮帮子朝众人挑了挑眉毛,“好东西,你们可别眨眼啊。”
‘撕拉’一声,华崇义抽出军刀利落地将纸箱一个个划开封条。
众人眼睛闪闪发亮,齐呼:“我靠!!太赞了领导们!”
华崇义抱胸靠后,康炙禹一个眼神儿,众大兵如狼似虎一般,就连那些位自诩清高的研究员都一起围攻上来,把箱子里的东西瞬间抢劫一空。然后举着东西嘴里大喊,“哈哈,老子这是五粮液,五粮液啊!!!”
有人不服,“老子这也不比你差,是剑南春,哈哈哈哈……”
“哇,是郎酒,我爷我爸我们全家都最爱喝郎酒……”您家祖宗的可能也好这口。
甚至有人已经拧了盖子,直接对瓶吹,“嘿嘿……嗝……好喝,真好喝……嗝……”
方尤瞪着眼睛,小心翼翼绕过一个脸红脖子粗眼看要喝大的醉鬼,问那两人,“你们哪来的这些酒啊?”
华崇义朝康炙禹抬了抬下巴,方尤了然,伸手指着康炙禹的鼻子,“你不会是偷偷带着人把整个蜀川都扫荡了一遍吧。”
康炙禹一脸陶醉的闻着酒香,笑的颇为欠揍,“上面交代建造这个科研基地的位置真他妈好,蜀川真是酒国啊。”
“……”方尤手指抖了半天,最后泄了气,这帮子混蛋看似执行命令毫不含糊,其实,正经没一个是真听话的。
一屋子人正在对着酒瓶子豪饮,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久违的酣醉。
没一会儿,一颗颗鲜嫩味美,喷香四溢的饺子热腾腾的出炉了。
后厨人员起锅后,将饺子倒进一个个脸盆到的盘子里,最后分别送上一桌桌的中间位置。
众人眼睛发直,紧紧地盯着那些皮薄馅大的饺子,忍受不住的,毫不畏惧滚烫的热气,一口吞了进去,一边哈着气一边竖起大拇指,眼角熏染出晶晶亮亮的水汽。
华崇义首先夹了一颗放进张子尧碗里,然后自己再夹一颗,吃的很是淡然。相比旁边的张子尧却是美的嘴角大咧着,一边给华崇义的碗里倒醋,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唔……好吃,这美味的简直不能用任何形容词来描述了。”
一屋子人狼吞虎咽的吃着,咀嚼声和咕噜咕噜的饮酒声交错进行,不止谁说了一句,“这饺子跟我妈做的味道一样,唔……我……我想我妈了。”
随即,室内静默下来。半晌,又不知谁说,“想也没用,我爹和我妈都没了,唯一的哥哥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此话一说,周围更是一片静谧,上一秒还饕餮饮酒大吃大喝的兵们,这一秒,脸上雀跃兴奋的表情逐渐淡下,换上了一脸同命相连的哀戚若思。
一会儿,又有人嘟囔着说,“不知道生死好歹还有个念想,老子一家子都没了,一根光棍儿,就剩一人儿混命。”
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你还有我们呢,咱这么多年淌一条通铺的战友,一家人一样。”
那人抽了抽鼻子,举起酒瓶子灌了一大口,声音带着哽咽:“我就是……就是觉着对不起他们,我一个大老爷儿……他们都拿我这男人当个顶梁柱呢……”
“是啊,抗灾救援刀山火海,我们救了数不清的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一个看似年纪较小的战士,嘴里含着半颗饺子,抽抽噎噎地说:“我妈……我妈那时候说了,让我别记挂着她,让我好好当兵,为国效力,为她争光。”说完,趴在桌子上呜咽着哭起来。
旁边一个大一些的年轻人摸着他的头顶,声音有些低哑哽咽,却仍然强挺着变了的腔调,说:“小崽子哭啥呀,哥哥们对你不好啊,妈的,昨天还耍赖跟老子这忽悠去一个糖馒头呢,行啦,是个爷们儿就别跟这流马尿。”
闻言,那孩子哭的更凶了,呜呜的压抑着哭声在静谧的空间回响,震动了所有人思亲望乡的心,不觉间,呜咽声越来越大,感伤压抑的人越来越多,年纪稍长的红着眼眶,咬着牙把泪憋在里面。
年纪稍小的,或是抽噎着呜鸣啜泣,或是拽着衣袖挡住眼睛,虽然不闻一点哭声,两行泪水却如同一小丛瀑布一样,顺着脸颊流进嘴里,低落前襟。
在这个象征着团员喜庆的日子里,在这个人人自危,人人恐慌的末世,这些向来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们,他们曾冲锋陷阵,曾不言酸苦,不畏艰险,此时,却因为思念得不到慰籍而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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