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枫林渡口,此刻已经日暮黄昏,夕阳渐落。
众人下车,走到码头,一个艄公正在招揽客人,王东来请舒清雅先上船。
舒清雅不以为意,正要上船,就被向天歌一把拽了回来。
“东哥,你们先上船吧,这船估计坐不下这么多人,我们坐下一艘船。”渡船是渔民捕鱼的小渔船改装的,能坐十个人就不错了,他们的队伍有十几个人,必须要分两批。
舒清雅知道向天歌把自己拉回来,必定有他的原因,于是对王东来道:“王主任,我还是坐下一艘船吧。”
王东来听舒清雅这么说了,也不便勉强,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向天歌,这小子比谁都精明,他的目的骗得了舒清雅,骗不了向天歌。
柱子他妈推着王大柱上船,王东来和王有财跟了上去,坐满一船,朝着西洲小岛开去。
舒清雅小声地问向天歌:“刚才咱们为什么不跟过去?”
“王家带了这么多人,明显是要跟人干架的,你跟过去干嘛?”
舒清雅一听干架,急道:“那我就更要过去了,我要阻止他们!”
“你阻止得了吗?你要阻止不了,这个时候跟了过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可别忘了,王东来可是马四爷的人,咱们为了禁赌,和村委会这些人已经势不两立了。要是双方打起来,有个三长两短,王东来一定甩锅给你。谁叫你是一把手呢?”一般来说,一把手是背不了锅的,都是底下人背锅,但如果一把手没有实力和威望的话,那就另说了。
“可是……可是万一真打起来,那可怎么办?这么多人呢,一定会出大事儿的!”
向天歌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咱们晚点儿过去。我想王家现在和江忆梅娘家的矛盾这么深,必然是要干起来的。你现在跟着王东来过去,他们干架,必然算你一份,你是他们身份之中最高的,你就是领导,追究起来,你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到时要是闹到镇上,组织内部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总不能说这事儿跟你无关吧?但是咱们如果晚点儿过去,咱们完全可以打着劝架的旗号,干架是王东来的事,而你出面是为了解决纷争的,出了任何事都怪不到你头上。”
舒清雅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一脸蒙圈地看着向天歌,她现在只觉得基层的工作太复杂了。当初要是听父母的话,她现在就该坐在机关大楼里,每天宣传党的政策,至于能不能落实到实处,她也管不着,根本不用面对基层的这些矛盾。
“走啦!”向天歌伸手抓过她的皓腕。
“去哪儿呀?”
“赌场。”
“啊?”舒清雅愣了一下,“去赌场干嘛呀?”
“找一个人。”
“谁呀?”
“江忆梅。”
“阿梅嫂子……不在西洲吗?”
“或许在,或许不在,但如果这件事江忆梅不出面,我怕是不能妥善解决了。”
舒清雅想到江忆梅的所作所为,她一个女的都觉得太过了,问道:“天歌,你是想曝光阿梅嫂子吗?”现在除了王大柱,王家过来的这些人似乎还没有人知道江忆梅的事。
“本来呢,对这种家庭狗血剧,我是没兴趣的。不过你既然要管,咱们就管到底。你也知道江忆梅娘家不是讲理的人,不对他们狠一点儿,他们是不会消停的。只要公布了江忆梅的丑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这对她的伤害是不是有点儿大?”舒清雅终究是善良的,所以考虑的层面会比较多。
“伤害?难道要给江忆梅立贞洁牌坊吗?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不能让别人为她买单。你看王大柱那个死样儿,难道对他的伤害就不大了吗?咱们不是在禁赌吗?江忆梅正好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比你做的禁赌宣传更有说服力,越多人知道这件事,就会有越多人引以为戒,沉迷赌博,真的可以让人迷失心智,不知廉耻。”
“我怕王大柱的自尊心受不了。”
向天歌轻轻叹息:“是呀,这是男人的弱点,也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的地方。男人出轨,女人即便受到伤害,她会伤心愤怒,但很少会感到屈辱的。但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可是不破不立,这种女人留在身边,只会拖垮王大柱的人生,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倒不如让他直接跟江忆梅断个一干二净,才能重新开始。”
别人的家事,外人是最难插手的,向天歌也没权利给王大柱的人生做决定,但舒清雅这小娘们儿爱管闲事,他才没办法要蹚这一趟浑水。
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王大柱总是会受到伤害的,而且这种伤害旁人是无法顶替的,向天歌只能下一剂猛药,长痛不如短痛,让王大柱重新振作起来。
不一会儿,到了拂花观门口,向天歌推门进去,天井的耳房依旧传来赌博的声音。
舒清雅秀眉不由皱起,乡村的赌博风气竟然如此盛行,就连道观都变成了赌场。
赌房之内,一桌在斗鱼,一桌在玩骰宝,还有一桌在搓麻将。
在玩骰宝的大头竹刚刚下了一注,回头看到向天歌,笑道:“小向,你又来了,要不要玩两把?”
向天歌摆了摆手,环顾众人,虽然看到两三个女的在参赌,但其中没有江忆梅,问道:“今天阿梅没来吗?”
“来了,刚才输了一个精光,走了。”
“去哪儿了知道吗?”
“这我哪儿知道?”
“瘸算子呢,他怎么不在?”
大头竹一愣:“是呀,这死瘸子跑哪儿去了?”
一个在打麻将的妇女尖酸地道:“这还用说吗?小贱人一准儿跟瘸算子在一块儿呢。瘸算子打了一辈子光棍,没碰过女人,攒的那点儿私房钱,哼,我看都他妈得填到小贱人的无底洞里去。——八万!”
“呵呵,阿梅的无底洞只怕没几个男人能填得上。”一个小青年说道。
“没钱还学人赌,跟她妈一个德行。”
“阿旺婶,你也别说人家,你不也赌吗?”
“嘿,我老公有钱,她能跟我比吗?——九筒,碰!”
正在说着,江忆梅就回来了,刚才背后说她的人也都默不作声,虽然都知道江忆梅那些个破事儿,但大伙儿经常还要在赌桌上见面,所以有些话不便说得太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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