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的北部,常年都是寒风肆虐,无比的寒冷,这里的人崇尚白色,大概是因为这个颜色与冰雪的颜色接近。这里艰苦,贫困,就是胡人都不愿意来这里劫掠,这里的寒风,造就了一批善饮酒,豪爽,注重情义的勇士们,魏无忌大概会与这里的武士们相处的很愉快,在这些年诸侯的征战里,燕国长期都是处于弱势的局面。
甚至难以招架胡人的进攻,好在有齐国的霸主带领中原诸侯相助,这才给与了燕国存活的机会,燕国的土地贫瘠,户籍稀少,加上各地百姓言语不通,将士也难以交流,使得燕国的综合国力可能还不如韩国。而正因为如此,才能看出乐毅将军的过人之处,他当初就是带领这些不够精锐的士卒,不太精良的装备,少些的粮食补给,讨伐齐国。
比起更北方的城池,燕国都城蓟,气候是没有那么恶劣的,只是在此刻,此处还是在飘落着雪花,雪花并不大,掉落在地面上,或者人的肩膀,也很快就消逝,只留下了一个污渍,只是地面因此而变得泥泞起来,十分的难走。武士站在院落内,举起了手中的短剑,饮了一口酒,便舞起剑来,剑光四射,随着身姿摆动。
叩门声打断了武士的舞剑,武士也不恼怒,急忙收起了短剑,便上前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风尘仆仆,脸色通红的年轻人,年轻人呼出了一口雾气,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武士笑着,急忙将年轻人迎进了院,又说道:“您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去您家里,您的父亲说您出了远门...您也不告诉我一声。”
武士热情的拉着朋友,可是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妥,他这位爱开玩笑,生性开朗的朋友,此刻却变得格外沉默,眼里满是悲伤,整个人好似都麻木了,被自己拉动也毫无反应,武士让他坐在了自己的面前,认真的看着他,将短剑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方才询问道:“是什么人想要谋害您吗?”
听闻好友的询问,来人方才是有了些触动,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好友,沉默了许久,这才将手里的竹简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他,他认真的说道:“这是马服君传授的御寒的办法,我抄录了一份,请您务必要传授给燕国的百姓。”,武士一愣,握紧了竹简,惊讶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您投奔了赵国的马服君?”
来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着头,说道:“请您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武士有些害怕,急忙说道:“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告诉我呢?您家里还有父母,还有刚刚娶进来的妻,您怎么就有了要死掉的想法呢?”
“我没有能完成上君的命令。”,来人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好友俯身长拜,好友闭上了眼,长叹了一声,方才询问道:“您要去见家里的亲人吗?”,来人摇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又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放在了好友的面前,这才转身走出了这里,武士只是看着他离去,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挽留。
王宫内,燕王坐在上位,愤怒的看着面前无功而返的武士。
在不久之前,愤怒的燕王召集了国内数十位有胆魄的勇士,犒劳了他们,派遣他们前往杀死马服君,愿意去的勇士并不多,其余人因为不想要谋害马服君,又因为自己不能完成燕王的命令而自杀了。最后只有十六位勇士前往赵国,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回来的,如今这位,是唯一回来复命的。
燕王听闻这个消息,本来是非常开心的,他觉得,他敢回来,肯定是因为他成功杀死了赵括,可是没有想到,刚刚与这位勇士见面,勇士就告诉了自己他没有能完成自己的使命,燕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武士,不再言语。武士将手里的竹简放在了燕王的面前,燕王拿起竹简,看了片刻,便询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马服君所传授的御寒之法...”,勇士又将自己行刺失败,马服君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语都通通告诉了燕王。燕王一愣,拿着手里的竹简,看了看面前的勇士,困惑的询问道:“这真是赵括让你带回来的?”,武士点了点头,燕王又询问道:“这真的有作用吗?”
“有用,我在马服君那里,亲眼看到了成品,是一个唤作杜的匠人制造的。”
燕王沉默了下来,他看了看周围,整个王宫内,却是空荡荡的,在这个时候,他总是非常的怀念栗腹,栗腹总是能解决他心里的困惑,想到这里,他又隐约有些后悔自己处置了栗腹的家人,他看着面前勇士,不悦的说道:“你去将剧幸叫来。”,勇士一愣,急忙领命,走出了王宫。
燕王坐在王宫内,看着手中的竹简,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武士将一位老人带进了王宫里,老人唤作剧幸,也是庞老的朋友,曾经辅佐过武灵王,只是,因为先前参与新君的事情,不被燕王所喜爱,到了如今,燕国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贤人,燕王却又想起了他。
剧幸是一个干瘦的老者,毫无风度,燕王打量了他片刻,方才让他坐了下来。
“寡人派人去杀死赵括....”,燕王将勇士告诉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剧幸,方才询问道:“赵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剧幸抚摸着胡须,毫无迟疑的说道:“我听闻,马服君是赵国的贤人,他曾经击败了栗腹,却放走了燕国的士卒,他如今将这个办法传给燕国,也是因为他仁义的缘故,他不将燕人当作是自己的敌人...”
“赵国有这样的贤人...这是赵国之幸啊。”
“难道他这不是在向寡人示好吗?表达请和的想法吗?”,燕王又询问道,剧幸摇了摇头,说道:“上君,他曾经带着几千人就敢迎战栗相,难道还会害怕刺客而向您示好吗?”,燕王思索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又询问道:“那寡人该怎么办呢?”
“您应该将这个办法传授给燕国的百姓,只是,不能告诉他们,这是马服君所传授的,可以对百姓说,这是武士从马服君那里偷来的办法,马服君还杀害了两位为燕国百姓偷取此物的武士...”,剧幸说道。燕王一愣,缓缓站起身来,就在剧幸的面前来回的徘徊着,忽然,燕王笑了起来。
他摇着头,将竹简丢在了案上。
“寡人想要杀他,是因为栗腹,卿秦,乐间的缘故,寡人即便不是大父那样的明君,可也不是小人,赵括能不顾我们之间的仇怨,将这样对燕国有利的办法告诉寡人,寡人又怎么能如此陷害他呢?您可以找回那些行刺赵括的武士,并将这办法传到燕国各地,告诉他们,这是马服君所传授给他们的!”
剧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燕王,他站起身来,说道:“上君,赵括在燕国很有名望,士卒们都感怀他的仁义,若是您这样做,只会让他的名望更高,若是他将来带着士卒进攻燕国,燕人又怎么会为您阻挡赵括呢?”,燕王大笑着,他拍了拍手,顿时就有美人笑着从一旁鱼贯而入,足足有十几位。
即使是在这样的寒冬,她们也是穿的很少,她们簇拥在燕王的周围,又有武士带来了美酒之类,燕王喝着美酒,左拥右抱,又派人叫来乐师,剧幸茫然的看着这一幕,急忙推开了面前的几个美人,引得美人尖叫起来,走到燕王的面前,俯身长拜,说道:“上君,绝对不能这样做啊。”
“就按寡人所说的去办吧,对了,以后您就来担任燕国的国相,燕国的其余事情,寡人就交给您了!”
剧幸询问道:“那若是赵括进攻燕国呢?”
“那寡人就亲自领兵!将他赶出燕国!”,燕王说着,又大笑了起来,搂紧了怀里的美人。剧幸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奢靡荒唐的场面,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送走了剧幸,燕王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的燕国武士,燕王愤怒的叫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您没有完成使命,难道还想要与寡人一同享乐吗?回家去!”
武士朝着燕王深深一拜,也跟着离开了王宫。
直到离开了王宫,武士都有些懵,那自己到底要不要死呢?
........
韩国新郑,城墙之上,项先死死盯着远处的秦军营寨,陷入了沉思。他早就知道白起一定会道路上伏击自己,可是,哪怕是做好了准备,他也没有想到,白起居然会伪装成溃逃的韩人来伏击自己。项先刚刚通过南阳,进入韩国的土地,就看到了被秦人追杀的韩国溃军,他即刻列阵,想要放过韩国的溃兵,再追击远处的秦人。
可是,这些溃兵却是秦人伪装的,在经过楚国阵型的时候,忽然发难,使得项先前锋阵型大乱,后续装作追杀韩人的秦人直接发动了进攻,白起选择了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地点,使得楚军被夹在狭路上,自相踩踏,若是项先及时止损,又挡住了白起的强攻,只怕五万楚人就要被对方所歼灭了。
白起进攻的迅速,撤离的也很迅速,项先正在拉拢残兵,再次整编,就得知韩国大军遭受伏击的消息,他却又不敢全速支援,故而,等他赶到了战场的时候,韩人被杀的干净,韩国将军冯亭,宁死不屈,惨烈的战死,他的身边,堆满了秦人的尸体,死不瞑目,项先得知,白起装作前来救援的楚人前锋...故技重施,愣是杀崩了韩人的部队。
项先带着这些残兵败将,返回了新郑。
自然,大败而归,使得冯亭战死的他,是得不到韩王笑脸相迎的,韩王非常的恼怒,咬牙切齿,若不是他的失败,冯亭是不会战死的,也不会损失那么多的韩国士卒,只是,韩王忍住了自己的愤怒,因为在新郑,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的韩国士卒,他还要靠项先来抵御白起。
只是,他对项先,再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这种绝望,不只是在韩王的身上,韩国的百姓,也已经对战事失去了信心,惊恐的躲在屋内,不敢出门,在城墙上的韩国士卒,也是如此,他们就是听到白起的名字,就都吓得浑身颤抖,握不住手里的武器,只有楚国的士卒好一些,还有战斗的意志,可问题是,项先根本不敢出城。
白起在重创了他之后,也没有想着要强攻新郑,他的士卒,不知去向,偶尔在城外出现,偶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刚刚有尸体被捆绑在骏马上,来到了新郑的城墙下,这些尸体,都是各地派往新郑的使者,他们是来求援的,希望韩王能救下他们,他们根本无力抵挡白起。
项先知道这是白起的攻心之计,他派出斥候去打探,回来的斥候却也是被绑在马匹上,头颅已经被斩了下来,无头尸体就这样晃荡的城墙之下,韩人都几乎要崩溃了,已经有韩国士卒开始从城墙上跳下来自杀,项先很不理解,因为害怕死亡而去死??
就在这个时候,项先看到远处出现了几个骑士,骑士们朝着城墙的方向慢悠悠的赶来,而他们都有头,并不是尸体,项先认真的看着,他们是秦人!项先即刻下令,让城墙上的将领们做好迎敌的准备,就在这时,骑士们已经来到了项先所在的城墙之下,他们只有十二个人,为首的那人,高高扬起头来,似乎是在观察着城墙上的楚人。
楚人倒还好,并不惧怕这秦国的使者,不屑的看着他们,手中的弓弩直接对准了他们,而站在他们身边的韩人,此刻就已经开始颤抖了,他们似乎又想起了那些没有头颅的骑士们,瑟瑟发抖的他们,也是学着楚国士卒的模样,将强弩对准了城下的敌人,惊惧的看着他们。
“我们是武安君派来与韩王商谈停战的事情的!”,为首的骑士忽然用韩语大叫道。
“嗖~~”,瞬间,就有弩箭从城墙上射了出来,猛地就将一位秦人士卒从马背上射落,倒在地面上,再无生息,骑士们大怒,纷纷勒马后退,为首者并没有后退,只是愤怒的看着项先,骂道:“天下哪有这样对待使者的道理?!”,项先也是很恼怒,看了看左右,却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瘦弱韩国士卒,他惊恐的看着周围,哭诉道:“我不是..不是..不是故意的。”
项先盯着他,却没有骂他,他转身看向了那为首的秦国骑士,他用楚语说道:“战争的继续与结束!应该是国君之间商谈的事情,武安君身为秦国的将军,难道可以代替秦王来与韩王商谈吗?!”
秦国使者咬着牙,愤恨的盯着城墙上的项先,又看了看一旁的尸体,冷笑着说道:“您是楚国的将军,韩国与秦国的战争,您没有可以参与的资格,还是请您禀告韩王,让他来决定这件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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