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仿佛一个张着大嘴的巨兽,想要把一切都吞进黑暗的肚子。
两人靠着体温取暖,耳旁的风声怒吼着,撕扯着,偶尔夹杂着动物的哀鸣,说不出的可怕。
不知在黑暗的树洞里呆了多久,林乐修终于感觉到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他的脸颊有些发烫,还好怀里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她软软地靠着他,柔软得像一头小兽,若有若无的香味直他鼻子里钻,他不得不偏偏头,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
“别动!”沈意薇一把按住他的腿,殊不知位置不小心按偏了,摸到了某个不可名状的位置。她尴尬地缩回手。
“你乱动什么!”林乐修也有些烦躁。
沈意薇连忙挪开距离,不料动作太快,牵扯到了左脚的伤处,头又撞到了粗壮的榕树根。
“都怪你!”恶人先告状一向是她的拿手戏。
林乐修打开手电筒查看她的伤口,帮她调整了一下腿的位置,让她千万不要再移动。沈意薇看清了他的神情,知道他身体已经恢复,倒是放心了不少。
又等了很久,依然没有收到任何的救援消息。在时间里流浪,在黑夜里流浪。长久的等待让人心焦,也让人疲倦。
“林乐修,我好像要睡着了。”沈意薇感受到头越来越重,眼睛也困得要睁不开了,渐渐歪倒。
闻言,林乐修急忙将她扶正:“别睡,这种情况下睡着太危险了!起来,我跟你说话!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意薇喃喃道:“那你说吧,不要太平淡,不要太无趣。没点猛料,搞不好我就睡着了。”
林乐修沉默了半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有今天吗?”
“其实我很讨厌别人说我出身书香世家,有些人披着诗书的外皮,做的是猪狗不如的勾当”,谈及往事,林乐修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我外公是商人,当年生意做得很大。我母亲是独女,对生意不感兴趣,反而沉迷于读书、作词,也是因为那人的才华下嫁。我不愿叫他父亲,因为他不配。他娶我母亲,不过是为了她继承的财产。那人出身书香门第,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对我母亲百般嫌弃。”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将我母亲写了几年的词一把火烧了,让她去赚钱。我母亲从小娇生惯养,不爱与人打交道,哪里会赚钱?稍有不如意,他便拳打脚踢。因为爱他,我母亲一再原谅。”他出一口气,似要将心中的愤懑吐尽。
“后来呢?”这故事着实令人伤感。
“后来,那人为了外面的女人,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卷走了。临走前还羞辱我母亲无用,只会舞文弄墨,赚不来一分钱。”
“开始那几年我们过得真苦啊。做过小生意,捡过垃圾,受尽无数白眼。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就要用他最看不起的作词,闯出一番成绩,为我母亲争口气!”
“后来,我也确实闯出了一些名气,可惜……有些事情,我能掌握,有些事情,不是我可以掌握的。”
沈意薇握了握他的手,缓缓道:“你还年轻,又有实力,还有机会。”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已经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她睡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是:“抱也抱了,你是我的了。我会帮你的。”
林乐修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叫醒沈意薇,都无济于事。心情快要降至冰点时,坡上突然传来的呼喊声,他连忙呼救。
大器那粗嘎的嗓音宛如天籁:“是他们!小乐!薇薇!能听到吗?我这就来就你们。”
原来此前林乐修作的记号被风吹离了原来的位置,他们找错了方向,摸排了很久才终于找对地方。
伴着急剧的树枝擦碰和些许泥沙滑落的声音,大器出现在林乐修面前。见过了这一路上的惨状,他早收起了平日里的玩笑之心。但在看清林乐修他们的处境时,大方脸忍不住变形了。林乐修蜷缩在树洞里,表情凝重,怀里的沈意薇裹着保温毯不省人事,怎么看都不妙。
“小乐……你……薇薇……”大器眼眶瞬间红了。
林乐修一看她的神情,就知他是误会了。
“我没事,薇薇她睡着了。快,先把她送上去,她的左脚脚踝扭到了,必须尽快去医院处理下。”
闻言,大器长吁一口气。赶紧叫人来帮忙。
林乐修和大器是最后下山的人。长时间蜷着腿让他的膝盖钻心般疼,几乎站不起来,只能拄着树棍,由大器搀扶着,一步步挪下山。而仅剩的担架,让给了沈意薇。
沈意薇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左脚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电视里依然在报道这场突发天气带来的灾害。有些人离避难所不到一百米,竟然就这么倒在了路上,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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