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显而易见,大家都知道了。好消息是,经全身检查之后,其他的骨折啦,皮外伤啦,跟这个唯一的坏消息比起来,显得跟坏字都挂不上边。
虽然王子的听觉神经不是被永久性判死刑,可什么时候能恢复呢,连天都不知道。
一等护士给王子换完药出去,肖清扬立马凑了上去,隔着被子把手放在王子左腿旧伤的位置上,不乐意的瘪了嘴,“我都还没看着呢。”
看王子不甚清澄的目光,肖清扬放慢速度,嘴形机械运动着的再说了一遍:“我还没看着呢。”
王子似是会意的点了点头,送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肖公子撇撇嘴,抄起身旁的平板手指灵动着噼里啪啦就开吐槽:“我说,你的唇语可不行啊,言伟镇可是把你吹上了天,看来你的水平可是退步啦。不单单是唇语,还有身手,你怎么可能躲不过炸弹呢,你是神啊,怎么一个汽车炸弹就把你炸回老家啦。不过这次有进步啊,以前就是莫名其妙能消个失啊,逃个狱啊,拿把枪指着我啊,坐个美军巡逻机去海地啊,这次不错啊,都进步到炸弹了,下次还有什么,您得坐航空母舰了吧。”
肖清扬斜着个眼哼哼着把平板支给他看,王子安静的看完,慢悠悠的拿过平板回应:“这的确是个进步,你已经不再问我到底是谁,究竟在干些什么,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无法解释的现实,并且可以轻松调侃。”
肖清扬气馁的垮了肩,一字一顿的慢慢说给王子“看”:“我有选择吗?”
王子轻轻笑了笑,拧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平静的做了几个手势给他看。肖清扬愣愣着猜了猜,没猜出来,气得跳脚:“我都还没学会呢,不许欺负我们初学者!”
王子挑了挑眉,突然清了清嗓子,这是他难得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突兀又刺耳,让肖清扬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该——去——上——课——了。”
当王子用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音量忽高忽低的挤出这一句简单的话来时,肖清扬抑制不住的眼眶泛潮。
他明明还可以说话,可是,他听不见他自己的声音,在无声的世界里,他控制不了声音的力道。没有反馈最是可怕,他还可以说话,他只是不想说,也不好说。
有时候王子会想,这样也不算太糟,躺在床上动弹不了或是看不见,都是旁人沉重的负担,唯有听不见,只是造成沟通的障碍。看到肖清扬眼中的难过,他在想自己刚才那句话,会不会说得像个智障一样,他无奈的低头轻敲道:“我就说我不要说话吧。”
等王子停顿下来,肖清扬轻轻抽走他手中的设备,手指僵硬的艰难回应道:“要不要说话,取决于你想不想说话,我们都不介意。从现在开始,你的耳朵长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上课。看护会马上过来。”
等王子看完,肖清扬把平板在一旁放好,拿起床边的书塞到王子手里,在他对着王子努力扯出一丝故作轻松的微笑之后,静静的离开病房。
摩挲着手中书的封面,王子一点也不轻松。随着他身体状况的变化,他知道有些事情势必改变,或多或少,他会是一个包袱,尽管他会努力做到最好,让这个包袱特别特别的轻。他知道他会让所有爱他在意他的人难过,可是,他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做一个不讨人厌的包袱,他自信自己还是做得到。可要做谁的包袱,他必须做出选择。
基于他对杨兮茜的了解,他相信最终结局是跑不掉的。可在她回来之前,陈杨露央、杨逸峰、欧倩蓉、游仙儿、雷尹舟、肖清扬、尹光闲、齐远山、言伟镇、齐妙姿……在这一串名单里,他可以毫无负担的作出选择的是……很难解释他为什么可以对肖清扬如此笃定和不客气,他就是无顾忌的信任肖清扬的厚脸皮和内心的韧性。
抬头看看空荡荡的病房,王子眼前似乎又重现那个任性又霸气的肖公子……
“学手语是我肖清扬一个人的事,谁也不许跟我争!”
“prince的手语只有我一个人能懂,你们全都得靠我翻译。”……
肖清扬,你傻不傻啊,可是,我真的需要你这样傻气的朋友。
有一种人,任性、不负责任。可是他就是有本钱任性又不负责任,你咬他也没用。对肖夫人来说,她的宝贝儿子就是那个你咬他也没用的人。可怜肖老爷子,本可以赋闲在家享清福,却在不肖子说撒手就撒手的时候,需要重新披挂上阵,替儿子收拾迅科这个巨无霸的大摊子。这真是像肖夫人说的,他们老两口的命,比咖啡苦。
王子在医院一天,肖公子就没回过家一天,不是在当看护就是在学手语,王子出院了,肖公子更是不用回家了,因为命比咖啡苦的肖夫人已经给他找好了新住处。
空气要好,环境要好,地方要大,还要有花园,要安静,要安全,还必须要生活各方面都要方便……这么严苛的要求,肖夫人居然费尽周折的给他找到地方了,她这个儿奴也够悲催的。
在看房子这天,她的宝儿儿子在千忙万忙之中拨了两小时给她,通共也没跟她说上两句话,大多时间都是拖着他的助理前前后后满屋子跑,安排布置各种添置任务,这让肖夫人忍不住心里抽抽,也把话落到了实处:“儿子啊,你至于嘛,又不是布置新房。”
而他儿子听了,特别认真的回她:“这比新房重要。”让她想吐血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吐。
看着儿子消瘦背影,她这个当妈的心里定是不是滋味的,可看他精神矍铄又隐隐是快活的模样,她却是五味陈杂的。她愿意放任他的任性,甚至替他跑腿,是因为,他是认真的,是快活的。
“清扬,我什么时候能看看王子,是去医院,还是等他搬过来。”
肖夫人的提议让肖清扬意外,转念却又觉得合情合理,遇上他这种情况,谁家父母不好奇,但是不想砍死王子的,估计没几个,他突然觉得……
“妈……我突然觉得做你和爸的儿子,实在太幸运了。”
肖夫人愣了愣,感动之余不禁翻个大白眼,“谁让你煽情了,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能见着你的prince。”
“嘿嘿,等他出院吧,搬过来了再说。我现在忙着呢,每天都得上课。”
“嗯——我看你都要走火入魔了,跟我说话,手都没消停过。”
肖清扬咧嘴笑着,手上却是没停过,“我需要练习啊,我必须尽快学会。”
肖夫人眼里浮起一丝隐忧,“别给自己压力太大。”
肖清扬诚恳回她:“妈,我现在就是他的耳朵啊,学手语就是我的头等大事。”
“没见你对爹妈的事这么上心。”
“你跟我爸不都好好的嘛。”
“去去去,跟你简直无话可说。”
“那我教你手语?”
在肖夫人的绣花拳落下来之前,肖清扬早就笑盈盈的撒腿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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