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去平康坊之前,雪衣留了个心眼,傍晚的时候特意跟崔珩确认了一遍:“郎君,你待会儿是要会见太子么?”
“怎么了?”崔珩淡淡地应声。
“没怎么,我就是在想该为你择什么衣裳,你既去见太子,少不得穿的庄重些。”雪衣装模作样,打开衣橱翻检着,“这件宝蓝的如何?”
“不用这么谨慎,今日不进东宫,我同殿下相约在……”崔珩本想说他们约在了平康坊,以掩人耳目,但怕雪衣多想,于是又换了个说辞,“约在了临江仙。”
雪衣一听他果然是要外出,这才卸下了防备,轻声问道:“那你晚上何时回来?”
“怎么,舍不得我,想让我早些回来?”崔珩笑着问道。
“才不是。”雪衣别扭地躲开,“我听说林记的铺子新出了艾草糕,想尝尝鲜罢了。”
崔珩也不拘她:“想去便去,记着带些侍卫,不要乱跑。”
“好,那我给你也留一份。”
雪衣替他整理腰带,心里却暗自腹诽,她要去的地方,可不能让侍卫知道。
等崔珩走后,没多久,雪衣便去找了卢氏,两个人一同跟在了崔璟的马车后出了门。
“这两日大郎本该休沐,可他每每到了傍晚都要出门,我看他定然是往那销魂窟里去了。”卢氏坐在马车里,忿忿地说道,“亏我亲自下厨,替他炖了鱼汤,可他倒好刚新婚三月就这么对我,他这是把我的脸往哪儿搁……”
卢氏揪着帕子,眼睛恨恨,心口却说不出的酸涩。
“我看倒是未必,大哥兴许只是闲不住,主动轮值了也说不准。”雪衣思索了片刻。
原本雪衣是不信卢氏的怀疑的,跟来也不过是想定定她的心,可马车越跟着,这路便越熟悉,没多会,崔璟的马车竟真的驶向了平康坊,当瞧见一个小厮熟练地凑到马车旁引马迎接的时候,雪衣顿时怔住,哑口无言。
再偏头一瞧,只见卢氏脸色阴沉如暴雨将至,笼着一层厚重的阴霾,二话不说便怒气冲冲地跟了上去。
然而这平康坊的小厮皆是有眼色的,一瞧见卢氏这阵势,便知晓恐怕是哪家的大妇找上来了,纷纷上前拦住。
“娘子,这地方您可进不得!”
“你们这不是开门迎客的地方么,怎么不让我进?”卢氏一脸怒容。
小厮们相视了一眼,嘴皮子格外利索:“夫人误会了,不是不让您进,只是今日已经客满了,无从招待了,夫人您还是请回吧。”
“天色刚晚,你们便客满了?”卢氏朝里面觑了一眼。
小厮们牢牢地挡着,只此一句话:“当真是满了,夫人莫要让小人为难。”
卢氏是知晓这些个地方的规矩的,这些地方最会替男子隐瞒包庇了,她们即便是进去,恐怕也难找到人。
于是卢氏和雪衣相视了一眼后,没再争执,只拉着雪衣离开。
“那大嫂是打算回去?”雪衣试探着问。
“回去?”卢氏摇头,“不。”
雪衣正疑惑间,却见卢氏将早已备好的男装拿了出来:“咱们不回,咱们换身男装进去。我倒要看看这平康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销魂窟,能把郎君勾的魂都不在了。”
卢氏说着便利落的换了上男装,头发一拢,帽子戴好,倒真有些男子模样。
“你怎么不动?”卢氏风风火火地换完,又看向一动不动的雪衣。
雪衣拎着那男子的襕袍在身上比了比,微微皱眉:“万一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来都来了,去瞧瞧又何妨?”卢氏催促道。
雪衣见状也不好再磨蹭,只得随她一起换了上。
两个人身材高挑,换上了男装也并不违和,尤其是卢氏,本就出身武将世家,天然蕴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一身玄色襕袍活像个俊俏的少年郎。
雪衣虽是个头不比她低,但眉眼温婉,皮肤过于细白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郎君。
“这样不行。”卢氏左瞧又瞧,思忖了片刻,在她脸上抹了把姜黄粉,又拿着螺子黛将她眉毛涂的粗了些,才颇为满意。
“你也瞧瞧。”
装扮完,卢氏递了面铜镜过去。
里面映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倒是真有几分男子模样,雪衣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差不多了,这回纵是我们再过去,那小厮也不出来。”卢氏也跟着笑了一声,领着她回去。
装扮完,两人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平康坊,她们混杂在穿行的人流中,那守门的小厮果然没发觉。
然而,等到进去后,她们才发觉这找人并不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平康坊极大,五层的高楼,层台叠榭,围着四面,有数百间还多。
更别提里面还有各色的人等,男子们饮了酒,酒气熏天,女子们打扮妖娆,毫不顾忌地与男子调笑,其间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夹杂靡靡的丝竹之音,让人眼花缭乱。
大堂中间还有身着胡服的女子在跳舞,一把细腰扭的几乎要打结,肌肤上香汗淋漓,仿佛要随着身上的珠串甩出去,看的人瞠目结舌。
雪衣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舞,眼睛纹丝不动,丝毫不敢乱瞟。
偏偏那台上的娘子见她生的俊俏,眼波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甩,仿佛带了小勾子似的,要生生把人勾的魂都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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