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经过她身边,停住脚步说道:&ldo;小姐,风大太大,站外面太久,当心身体受不了。&rdo;她的声音与刚才对讲机中传来的一样,柔软而斯文。辛辰听了一会儿,说:&ldo;谢谢你,我在等一个人。&rdo;她的声音缓慢挣扎着吐出唇外,粗噶嘶哑得让她自己都陌生。&ldo;可以给他打电话呀。&rdo;她的确抄了路非的手机号码,可是隔得如此之近都没有讲话,哪里还有必要打电话。她在蒙面的头巾下绝望地笑了,说:&ldo;不用了。我大概等不到他了,再站会儿就走。&rdo;她仍然站在原处,失去了行动的方向和能力。严旭晖打来电话救了她。他问她在哪里,要不要过来接她去吃午饭。她机械地说不用。收起手机,她走到他车前。前挡风玻璃已经蒙上了一层黄色沙尘,她伸出手指,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对自己说,好吧,让老天来决定,如果他看到了和自己联系,那么再见面不迟;如果风沙将自己湮没,又或者自己保留到他看到了,他却不打算再联络,那么就从此不见好了。她刚要在号码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ldo;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吗?&rdo;她的手指停住。当然,她不是他的小辰了,只是一个行为奇怪的路人。她猛然挥手拂去写的东西,&ldo;不好意思,无聊乱涂而已。&rdo;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没资格逞着年少时的人性,去做不速之客,做别人不愿意负担的责任。昔日那样眷恋不舍地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现在只讲视线从她身上一划而过,没有多一秒的停留,更没有认出的痕迹,那么就这样吧。离开风沙弥漫的北京,登上火车。辛辰躺在硬卧中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上铺的c黄板。火车在哐啷哐啷地行进,邻近的乘客有人打鼾、有人磨牙、有人讲着无意义的梦话,而她接受着这个注定无眠的长夜。到凌晨破晓时分,她再也躺不住了,悄然下了铺位,将散乱的头发绾好,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着外面。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飞驰后退的景物带着江南春日的色彩。一片片油菜花金黄灿烂;零星的桃李在铁轨边自在开放;路边不时出现小小的碧绿水塘,塘边垂柳透出新芽,笼着轻烟般的绿意,迥异于她连日在北京看到的光秃秃的树木、满眼风沙的萧瑟残冬。她手托着腮,凝神对着窗外,头一次开始认真思索,今后应该怎么生活。她上的三流大学,功课照例是应付差事,好在兼职平面模特,在厌倦摆姿势拍照前就开始接触平面设计、图片处理的实际cao作,有了还算不错的动手能力。只是与辛笛对比,她就显得太平庸了。辛笛一直成绩优异,大三时拿到全国大奖,成为学校风云人物,毕业时几家服装企业争相礼聘。她目标明确、工作努力、成绩斐然,一路升职加薪,在业内暂露头角。本来对她专业选择存疑的李馨现在已经以她为傲了,对于辛辰那即将到手的不起眼的文凭和大学时不断交男友的不良记录自然更加轻视。这样回到家乡,她不禁苦笑,并不是为预料中大妈的不屑,倒确实是对自己有了几分厌弃。她对自己说,你的青春在彷徨、怨恨和等待中就快蹉跎大半,应该醒醒了,从现在开始,彻底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也许按大伯的安排,做一份踏实的工作,不要再有那些无稽的妄想,才是正途。然而踏实工作的那份单调也来得实实在在。在辛辰对着电脑机械地打着文件,一边怀疑自己的选择,一边对自己说,不可以轻易放弃了,不然,对大伯交代不过去,对自己更没有交代了。这个决心来得脆弱。听到路非要回来,她还是选择了放弃。她并没有调整好心态,没法在如此乏味的生活中与路非再次相逢。她知道她会失态,会把软弱暴露出来,会接受他怜惜的目光。这些都是她无法忍受的。她选择去了秦岭,背负着二十五公斤的装备,头一次做如此长距离的重装徒步。辛辰从大一时开始徒步,最初只是想借着运动的劳累摆脱内心的烦乱,求得一个安眠,后来开始慢慢懂得欣赏途中美景。直到与同伴站立在太白群山某个山巅的那一天,她才头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置身于语言无法形容的美景中的巨大冲击。逆风而立,俯瞰云海,山风呼啸着刮过耳边,她意识到,在如此阔朗壮美的自然面前,所有的烦恼忧愁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如果她固守在那个老旧的办公室内,对着暮气沉沉的上级和同事,处理令她厌倦的文件,只会更加沉湎于过去飞扬的回忆,更加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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