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兰馨这一哭,声嘶力竭,酣畅淋漓,直哭了小半个时辰,哭声才渐渐转低,仍是哽咽难收。
甄宝人默默流着泪,一直轻拍她的背,两人角色翻转,就像母亲在安慰受伤的孩子一样。
不过,甄宝人相信,有了今天这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甄兰馨不仅哭出了心中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压抑、绝望、苦痛和委屈,也许会渐渐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埋葬,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宝儿,你一生下来,便被人说不祥,娘不仅不能保护你,还将你抛下离开......你小的时候性子软弱,在府里总受欺负,娘虽然知道,却鞭长莫及,从没有护住你......我几乎每天都在担心你,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当日为什么没有带你走...”甄兰馨慈爱地轻抚甄宝人的鬓发,“其实,我的宝儿已经长大,而且比娘强太多了,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不再为你担心了。从今以后,我答应你好好活着,不再让你替我担心......”
“娘亲......”甄宝人一时心情激荡,一声娘亲脱口而出,甄兰馨再次喜极而泣,将甄宝人紧紧抱在怀里。
一对儿原本陌生的母女,在深情相拥的这一刻,生平第一次达到了彼此的心意相通。
甄兰馨感受到的是爆棚的幸福和满足,甄宝人感受到的是无言的责任和信任,她们因为这一刻的心意相通,才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像原来感受到的那么无情,那么孤独,至少她们还拥有彼此。
当马车到达三清寺的时候,甄兰馨已经平静下来,虽然面孔和脸皮都微微有些红肿,眼神儿却格外清亮,整个人似乎彻底放松下来,透着美丽的水光,就像刚刚经过夏日傍晚一场急雨冲刷过的荷花,格外娇美。
甄宝人不得不为甄兰馨的美貌惊叹!
时光对于她似乎特别厚待,并未给她留下任何苍老的痕迹,就像国画上的留白,她甚至比年轻的时候更有韵味,眉宇间一丝儿轻愁,欲说还休。
甄家几位姑娘虽然都以貌美名扬京城,甄宝人自己也不例外,可与甄兰馨一比,便有了鱼目混珠的感觉,反正她自认不如。
她所穿来的时代,传说中的四大美人是一个都没有遇上,但她见过甄兰馨之后,坚定不移地相信,真正的美人一定是存在的,她们的美可以超越时光的洗礼,可以美丽一生,最终美成传奇。
到了三清寺,秋芝陪着母女两人一起去三清寺的大殿上香,正在两人并排跪在蒲团上磕头焚香,默默诵经的时候,寺里的一个知客僧打扮的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
甄宝人很快便发现,自从那知客僧一出现,甄兰馨便有点儿坐立不安,气息开始急促,正往香炉里插香的手一使劲,那香便断了。
那知客僧看见甄兰馨母女后,便站在大殿门外等候,甄宝人扶着甄兰馨的胳膊向外走,她甚至能感觉到甄兰馨全身紧张地微微在颤抖。
“甄夫人,本寺清客师兄有请!”那僧人上前一步,对甄兰馨举右掌施礼。
甄宝人抬头看甄兰馨,发现她眼神儿闪烁,似乎十分纠结要不要去。
若真的是寺里的清客有请,她定然不会拒绝;想来她知道要见的人是谁,而且她似乎为了见还是不见,在天人交战。
甄宝人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今早老祖宗安排自己陪着她时,她那一闪而逝的为难。
“母亲,既然清客师叔有请,不如就去一趟吧!我也好久没来了,就在寺里转一转,权当散散心好了!”甄宝人笑着说。
甄宝人太了解甄兰馨的性子,她这一生所有的重要选择,都不是她自己的决定;无论是感情、婚姻,甚至命运,都是别人替她选的;也许,这么多年过去,她根本就不会自己做决定了。
不管寺里那个人是谁,她既然是决定来了,就意味着她还是想见的;事到临头又要打退堂鼓,没准儿回去又要后悔。
甄宝人可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一句话就替甄兰馨做了决定。
甄兰馨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她看向甄宝人,眼神儿极其复杂,“那......娘亲去去就来,宝儿也别走远了,就在后殿那里,免得被外人撞见!”
“好!”甄宝人答应地十分干脆。
等甄兰馨和那知客僧一前一后穿过走廊后,甄宝人拉着秋芝就追了过去。
三清寺后院的禅房别人也许不知道,但甄宝人是去过的,白云师叔曾经安排她和安王在那里见过面的,她看那知客僧走的方向,便确定是那个地方。
她才不放心甄兰馨单独去见什么人,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甄宝人安排秋芝在来人必经过的路口守着,万一有什么人进来,让秋芝先拦住一会儿,自己再想办法藏起来。
她一手提着裙子,猫着腰跑到禅房后面朝东的窗户旁边去听壁角,作起这种事儿她可半点犹豫都没有。
“......你,你别走过来,就站在那里说话!你再动一步,我,我就要走了!”屋内甄兰馨的声音透过窗户隐隐传来,她情绪很激动。
“好,好,我就站在这儿不动,馨儿,你终于肯见我了,我真的没想到......”
虽然那人声音压得极低,可是由于窗户关得紧紧的,甄宝人几乎听不清那人说了些什么,但那句馨儿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明明是男人的声音,他是谁?!甄宝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将耳朵紧紧贴到了窗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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