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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这些日子，两人尽管一路同行，却极少说话。有好几次，君玉想打破这茫茫沙海的死寂，只开口叫得一声&ldo;朱渝&rdo;，但见他彻底的淡漠，也就再也说不下去。如此沉默多日，两人几乎都已如哑巴，即使要开口，声音也完全嘶哑了。

第一次的缺水，二人还可以多熬几天，可是如此反复，这次才断水两天，就几乎熬不下去了。

凉慡的夜晚，本该是起身上路的时候，两人却都已经精疲力竭，依旧在砂岩的沙地上躺着一动也不动。

君玉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过了许久，朱渝慢慢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胸前，抬起头看看漫天的星光，低声道：&ldo;君玉，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了！&rdo;

君玉勉强抬抬眼皮，听得他的声音也已经有气无力。

&ldo;君玉，我有很多话要给你说……&rdo;

&ldo;哦！&rdo;

&ldo;君玉，去年除夕晚上，我潜伏到西宁府看你，却看到了拓桑。&rdo;

&ldo;哦，我就是在除夕的前一天和他成亲了……&rdo;君玉黯淡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深切的悲伤，&ldo;我们约好战争结束后会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可是现在，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rdo;

全身的水都已经蒸发，早已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朱渝低了头，抚抚她渗出血迹又结疤干枯的嘴唇，柔声道：&ldo;你别说话了。&rdo;

君玉点点头，忽然又低声道：&ldo;朱渝，你对我这样好，我却无以为报，真是对你不起。&rdo;

&ldo;君玉，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rdo;朱渝沉默了一阵，又缓缓道：&ldo;就在去年除夕的前几天，我的父亲死了，我把朱刚也送走了。我想，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于是，我悄悄来找你，可是，我看到你和拓桑在一起！我当时完全绝望了，立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和你相见了……我非常恨你，恨得入骨，可是，越是恨，就越是每一天都想见到你……你并不知道我的情况、又是我一厢情愿，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恨你，你说，我是不是不可理喻？……&rdo;

&ldo;朱渝，你没有恨我，你永远也不会恨我……&rdo;君玉还想说什么，朱渝又轻抚了抚她干裂的嘴唇，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

&ldo;除夕之夜后，我就彻底死心了。我不甘做一辈子真穆帖尔的臣子，我想寻找另外一条出路。于是，我更加不择手段的征战和扩张。我谋划已久，娶了几房很有势力的部族首领的女儿，就是希望尽快摆脱真穆帖尔自立。我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也期待着趁这场大战渔翁得利，这是一个独立的绝好的机会……&rdo;

&ldo;出征前，我再次立下重誓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也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理睬你。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别人，我已经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也就再也没有必要对你手下留情了。再后来，你派拓桑来攻打我，我觉得你把我当成了敌人，更加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rdo;

&ldo;你杀了真穆帖尔，那一刻，我真的是动了杀机，因为，你死了就不能和拓桑在一起了。可是，可是……唉……&rdo;

&ldo;你没有水，不认识路，我心想机会来了，无所不能的君玉终于也有开口求我的时候！我心里真是痛快啊，所以我尽情的嘲讽你！恨不得看到你气愤而死的模样！我说了那些话后，痛快地上路了，可是，我走了不远就停下来了，我等着你追上来，我以为你即使不为了自己为了拓桑也会追上来的，可是，你没有……我杀了马泄愤，沿途悄悄绕到你身后！最初，我以为我们能够走出这片沙漠，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让你发现，不要和你说话，不要理你，因为，一旦走出沙漠，我们又是各奔天涯，再见无期。&rdo;

&ldo;你倒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此后，我们一同上路，我又怕走出了这沙漠，我们还是立刻就会分别。我又决定不再理睬你了。我虽然没有理你，可是，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心里就很开心，就连饥渴也变得并不是那么完全不可忍受。我早就不敢有其他什么奢求了，我只是想见到你，能够常常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rdo;

&ldo;如今，我们再也走不出去了！我好后悔，为什么当时要硬起心肠不理你。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这些日子会过得很快乐的，我还有许多许多话想对你说……&rdo;

星光下，朱渝的嘴唇也完全干裂，起了很多水泡。君玉勉强伸出手去，想阻止他继续说话消耗更多的水份。

朱渝抓住她有气无力的手，贴在自己唇边，眼中充满了笑意：&ldo;君玉啊，其实，你待我是很好很好的，我发狂要砍你了你还是不肯放弃我要救我……我那么早就遇见你，我原本也有很多机会的，只是，我自己从来没有抓住过机会，又做了很多错事，如今，唉……&rdo;

君玉无声地凝望着这儿时的伙伴：很多很多年了，我对他好过吗？为什么每次想起他总是刻骨的悲凉，绝望的窒息，满头的冷汗？比起他雪崩时刻的舍身救护、深入沙漠的死亡追随，自己又为他做过什么？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自己又何其三生有幸，得他垂青若此？

她低叹一声：&ldo;朱渝，我真是对你不起。真要有来生，我们绝不要再遇上了。&rdo;

朱渝点点头：&ldo;是啊。我希望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也不要超生不要轮回，那样，就不会再遇见你，再重复今生的一切……&rdo;他笑了起来，&ldo;万一轮回，我也希望自己变牛变马和你隔绝成两个世界；再万一要是变成了人，也和你是天涯海角的陌生人，纵使擦身而过也永远不相识不回头不交集……&rdo;

那早已干裂的眼眶已经滴不出泪水，只是和着心一般抽搐剧疼。君玉抓着他的手，却完全没了力气，又枯枝一般地垂了下去。

朱渝抱住她，看她越来越黯淡的双眼，柔声道：&ldo;君玉，你要坚持住……即使要咽气，也让我和你一起咽下最后一口气吧……&rdo;

君玉闭了眼睛，几乎已经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又一阵眩晕，天地之间，无论爱也罢恨也罢牵挂也罢，似乎都快要一了百了。

第三十一章

&ldo;君玉，给你……&rdo;

&ldo;什么啊？&rdo;她恍惚地看着月光下这朵赤红的玫瑰，摸在手里却是冰凉的石头。

&ldo;我在沙海里捡来的，你喜欢么？&rdo;

君玉捏了那冰凉的沙漠玫瑰，根本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眼睛已经闭上，陷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

朱渝很轻的抚摸了一下她干裂结疤又再次裂开起了很多血痕的嘴唇，听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知道，这微弱的气息很快就要停止了。

&ldo;追飞&rdo;横在地上，发出微微的黄色的光芒。他拿起来，在手腕上轻轻一划，放在她的嘴边。腥热的血滴入嘴里，君玉勉强睁了下眼睛，终于还是没能睁开，更沉地昏睡了过去。

朱渝抱住她，看看她已经完全散乱的头发，锋利无比的宝剑割下了一缕长长的青丝，他放在一边，又对准自己的头发，割下同样长的一缕，慢慢地将发结缠绕在一起，笑着低声道：&ldo;记得我第一次成亲的时候，拜堂前，我跑到门口去四处张望，心想，要是君玉这个时刻出现，说&lso;朱渝，你怎么能和别人成亲？&rso;，那我立刻就会欣喜若狂的逃跑……可是……这只能是我自己可笑的幻想而已！你才不会在乎我什么时候、和什么人成亲呢！&rdo;

他凝视着君玉在星光下全然惨白如霜的面颊，&ldo;君玉，如果时光可以重来该多好啊！那样，我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污点，也不会在绝望中越陷越深，距离你越来越远……&rdo;

星光下，他一点一点地编织着发结，编了好一会儿才将这发结编织好，贴身放在怀里。

一声轻微的声音，那是君玉的手松开，那朵沙漠玫瑰掉到了地上。他拣了起来，又放在君玉手里，摸摸她的鼻息，心里松了一口气，如完成了人生中期待已久的一件大事。沙漠里昼夜温差大，此时夜深人静，寒风刺骨，却依旧丝毫不能缓解焦渴。好在无比的困乏暂时压下了致命的焦渴，他侧身躺在沙地上，双手抱着靠在自己胸口的君玉，慢慢地也合上了眼睛。

又是一个阴天。

君玉强行睁开眼睛，身边的朱渝躺着一动也不动。她伸手勉强推了他一下：&ldo;朱渝？&rdo;

朱渝依旧没有动静。君玉眼前一黑，坐起来又跌倒在地，好一会儿才提了口气挣扎着又坐起来扶起了朱渝。朱渝缓缓睁开眼睛，勉强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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