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丰像是出了趟远门,但没有人肯告诉唐加乐,他究竟去做什么了。葛丰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小淼正正经经当起芳华里的家,所以他把唐加乐从楚庭卧室里的小房间领出来,赶出芳华里168号的时候,从小月、清梵,到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没人能拦,也没人敢拦。
这本在唐加乐意料之中,只是相似的场景,令他恍然想起当初楚庭也是这样被自己从唐家送到另一栋房子独自居住的事情来。
说是送,其实就是赶。
如今他留恋楚庭住过的小小院落,正如当时楚庭留恋他居住的地方,被生生驱离的感受糟糕极了,而更糟糕的是,当初把楚庭从唐家驱离的,是唐加乐自己。
不是别人,是楚庭捧在心尖上的唐加乐。
那时的楚庭会有多难过?此时的唐加乐,实在想象不到。
唐加乐没有在居所的事情上过多纠缠。
他花了几天时间找房子,最终在进芳华里时会路过的那片矗立着老榕树的宽敞的空地上,租了一间临街的店面。之后他自己刷墙,自己装修,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夏末秋初的时候,唐加乐在芳华里的馄饨店开张了。
店是开了,可唐加乐包馄饨的水平依旧没有长进,一碗馄饨煮出来,面皮是面皮,肉馅是肉馅,一拍两散,互不相关。
倒是他的鸡汤熬得很不错,用料实在,汤色清澈,汤头鲜甜,撒上一点葱花,一碗喝下去,从头暖到脚。
于是,这明明是家馄饨店,可时不时会听见有人同唐加乐喊话:“老板,要一碗鸡汤小馄饨,只要鸡汤,不要馄饨。”
馄饨店开在芳华里深处不甚热闹的地方,唐加乐的初衷只是想离楚庭近些,并不指望有什么好生意。
可先有误闯芳华里的游客把唐加乐的照片发到网上,编了一段芳华里偶遇帅哥的故事,再有唐嘉阳和齐皓不时一起来店里坐坐,把这家店推上风口浪尖,馄饨店的客人越来越多,竟然成了一家网红店。
但是,这家网红馄饨店卖不出几个品相完整的馄饨。
馄饨店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橱柜,里面隔了一百个小格子,其中有二十多个小格子装了东西,有的是玩具,有的是书,有的是游戏机,各式各样,就没有一个格子里的东西是重复的。
唐加乐大多时候沉着脸不理人,只有在跟人提起满墙的礼物时,眼睛里才有一点光。
他常常跟客人提起,说这是他的爱人送给他的礼物墙,一年一件,等着他用余生填满。
大概,唐加乐觉得他的余生还有很长,足以挥霍,以至于五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学会包馄饨,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只能捧着个碗,无可奈何地吸溜着面片儿汤。
隔壁有人蹭着热度实打实地开了家馄饨店,人家的馄饨个个皮薄馅大,圆滚饱满,像是在嘲笑唐加乐的馄饨店名不副实。
这么多年里,确实不止一个人好奇地问过唐加乐老板既然不会包馄饨,为什么要开一家馄饨店?
他总会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面礼物墙,神色里显露出脆弱来:“我学过的,就是还没来得及学会。”
日子一天天的过,对于唐加乐而言,楚庭走后,再长的年月都平静如一潭死水,只有在每年生日那天收到唐嘉阳替楚庭送来的礼物,他的心里才会有些微波澜。
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他也会想到,过去的漫漫千年,楚庭是怎么过来的呢?凭着秋乌的一句话,凭着一颗小香瓜,凭着等它开花结果的执念,就足以让楚庭守望千年吗?
可是他又能凭着什么过日子呢?
天上地下,黄泉碧落,他已经什么都找不回来了。
小淼嘴硬心软,不让他住进楚庭住过的院落,却时不时会来他的店铺看看。
于唐加乐而言,倒是不必小淼帮什么忙,只要他往那里一站,能见到一个与楚庭有关联的人,已是惊喜。
另一个与楚庭有关联的熟人,出现在馄饨店开业的第六年。
那天落了薄薄一层雪,葛丰一大早踩着薄雪来买了一碗鸡汤小馄饨。
不知怎么的,唐加乐点火烧水,眼泪没声没息地就滚进汤锅里去了。葛丰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着,没走,也没出声安慰。
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唐加乐借机说:“太早了,水还没烧开,我一会给你送过去吧。”
“好。”葛丰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忽然又折回来,补了一句,“不是我要吃的。”
唐加乐握着勺子的手一抖,按捺着狂跳的心,试探着问:“不是你要吃,那是小淼要吃?”
“也不是。”葛丰一口气把他后面要猜的人名堵死,“也不是小月,不是清梵,家里也没来客人。”
芳华里168号统共没住几个人,所有可能性都被葛丰否认,只除了一个人——
唐加乐霍然站直了身子,嘴唇抖得厉害,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葛丰极轻快地点了下头:“是你想的那个人。”
看见唐加乐愣住,几乎连呼吸都忘了,葛丰又催促了句:“动作快点,回来的路上颠簸受罪,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我们就指望着你做的东西,好歹能让他喝口汤。”
作者有话说:
居然就写到一百章了,竟然还是没能让庭庭出现,快了快了,下章一定了,气氛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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