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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太后凝眉道：&ldo;正当理由还不是官家说了算？起兵需要理由昭告天下，最后怎么样？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连她ru娘都放了，把柄在何处？仗还不是说打就打！不过老身提醒官家，废太子可以重立，废后却没有重返的道理，官家是要君临天下的，莫留了短处惹人笑话。&rdo;

他面无表qg地望着她，&ldo;看来太后对册封贤妃一事没有疑义，那臣就命人拟诏了，早早定下，早些太平。&rdo;

太后拍案而起，&ldo;我何时答应立贤妃为后了？&rdo;

他冷声道:&ldo;太后的意思是，臣必须按照你的意思立贵妃为后么？臣弱冠登基，登基便亲政，谁知如今竟要做儿皇帝了！贵妃刺杀皇后，嫌疑重大，这样狠辣的人，如何统率六宫？&rdo;

太后几乎要被他气死了，愤然道：&ldo;说她有嫌疑，为何不查？什么案子是摆在那里自己水落石出的？还不是因为官家不想查，任人诬陷贵妃！&rdo;

&ldo;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可查的？&rdo;他负手道，&ldo;贵妃眼下戴罪立功倒是可行，若要封后，只怕无法向众臣及后宫御妾jiāo代。臣与太后在此事上有了分歧，最后册立谁，还需从长计议。大军在途中，前朝有很多事等着臣去处理。禁中后位暂时悬空，还请太后替臣主持宫务，一切有劳太后。&rdo;

一位君王有主见固然好，可是想做他的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后没有办法，这次对话不欢而散，回到宝慈宫，依然愤愤不平。只是贵妃面前还需打圆场，因笑道：&ldo;官家为国事cao劳，贵妃体谅则个。我同他说起将你接出永巷的事，他未有微词，想是心里有数。封后的事我暂且未提，言官们议政时施压，好过咱们自己开口。&rdo;一面说，一面和蔼抚抚贵妃的手，&ldo;你自入宫来便常伴我左右，我心里极喜欢你。如今李后被废，于你是个大好时机，且按捺，早晚这凤印会jiāo到你手里。官家不易亲近我知道，原是有李后作梗，现在她出居瑶华宫，你大可安心了。只不过还要你自己出把力，官家这样的男人，风花雪月是一时兴起，你若助他，他慢慢就会明白你的好处。&rdo;

贵妃诺诺答应，&ldo;臣妾无能，要孃孃替我cao心。官家不肯接纳我，好在有孃孃心疼我，否则我的日子便难熬了。孃孃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封不封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助官家一臂之力，我也心满意足了。&rdo;

太后很欣慰，复安抚几句，她便起身退出了宝慈宫。

庆宁宫离宝慈宫不远，立在天街上能看见那辉煌的门楣，如今成了摆设，依旧巍峨而立。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偏要多费周折。她笑了笑，心道太后当她傻，三言两语就想骗乌戎出兵，哪里那么容易！

她挽起画帛往天章阁去，阁内勾当官忙迎出来见礼，她淡声道：&ldo;本位是来查阅典籍的，请崔直学替我讲解。&rdo;

勾当官应个是，退到偏阁请来崔竹筳。贵妃牵袖比手，&ldo;崔直学请。&rdo;

书架林立的阁中森森然，他们缓步往深处去，贵妃边走边低声询问：&ldo;大资可知道李后被废了？&rdo;

崔竹筳道是，&ldo;上半晌就得到了消息。公主此来是为这事？&rdo;

她嗯了声，&ldo;太后见官家，我知道她必定提出封后的要求了，可惜官家对李后余qg未了，还想留着那位子，用以祭奠他的爱qg。我有时候真想不通，我与李后同天进宫，为什么官家偏钟爱她？&rdo;

崔竹筳忖了忖方道：&ldo;宁王为太子时薨于东宫秘不发丧，直到第二年chun才昭告天下。其中有九个月时间，官家冒宁王之名与李后通信，想是那时qg愫渐生。官家有疾，不喜欢生人接近，李后与他神jiāo已久，他爱慕她，见了面自然也更亲近，这是人之常qg。&rdo;

贵妃听后惘惘的，&ldo;原来如此……我早就失了先机，败得也算合理。只是那李后有什么好的，叫你们这样心心念念。&rdo;她笑着问他，&ldo;大资对她也有好感罢？上次要不是你再三相求，七夕那日就应当趁乱把她给杀了。&rdo;

他却笑道：&ldo;皇后死了，官家活着，岂不是给公主找麻烦么？是我对宁王寄希望太高，以为他不会手下留qg，没想到qg却误事了。至于我同她……毕竟教导她这么多年，就是养只猫儿狗儿也有感qg了，自然不希望她死。&rdo;

贵妃拿起一卷《白虎通》做幌子，又道：&ldo;我如今遇了困难，还需大资指点。照理说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大钺出兵，后方必定疏于防范，乌戎趁机直取汴梁，未尝不是好办法。可惜乌戎国力不济，且官家缜密，禁军仍有四十万驻防，就算乌戎倾全国之力，也未必能一举拿下。不过乌戎南可取绥，东可攻钺，官家总还有些顾忌。若这当口不分一杯羹，将来钺国坐大，乌戎就危险了。战事上的进退我不懂，我只知道要做钺国的皇后，生下太子，只有这样乌戎才能继续存在下去。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李后，官家没了执念，封谁为后就无所谓了。我远离故土，大资是我的智囊，这样安排，大资以为如何？&rdo;

崔竹筳还是摇头，&ldo;公主想得太简单了，杀了李后非但不能做皇后，恐怕还要受牵连。官家究竟对她有没有感qg，从册立新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端倪。李后死了，他能绕过谁？哀莫大于心死，对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来说，只有遭人背弃才是致命的。如何让李后死心，彻底同他决裂，才是公主应该考虑的。杀人？下下策！&rdo;

贵妃听他分析，自然也懂得他的私qg，应承道：&ldo;大资说得有理，是我太急进了。大资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待功成之后，陛下定会重赏大资……那么依大资的意思，李后不必死么？可她在汴梁一天，我心里便一天不得安宁。&rdo;

他说：&ldo;时机成熟时，臣会带她离开汴梁，这样公主便高枕无忧了。&rdo;

贵妃略怔了下，终于会心一笑道：&ldo;我也在想，大资早些离开天章阁，才可保万无一失。官家是明白人，阿茸不与外界接触，她所下的毒从何处来，总有一天会查到大资头上。这里毕竟不是乌戎，大资不得保障，孤身作战只怕失利。还是同李后一道离开，大资求仁得仁，也可欣慰了。&rdo;

他眯眼审视她，贵妃自小生长在宫掖，小国的公主，从小有居安思危的觉悟，所以她的老练和年纪不对等。反观秾华，比她还长一岁，花儿似的娇养到十六岁，要不是身边有个云观，她的人生应该不会那么坎坷。论宫廷生活，贵妃当然是如鱼得水，秾华呢，傻傻的姑娘，心思单纯。你给她一根糙，她可以吟首诗来咏叹，你给她虎符，她恐怕都不知道这东西派什么用场。

所以不合适和不适应是两码事，不适应可以学着适应，不合适，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大度地挑了唇角，&ldo;臣一切以公主为先，自己如何，那是后话。公主在这里逗留不宜过长，传出去怕遭人怀疑。&rdo;

她说无妨，&ldo;我与大资只见过两面，头一次是天贶节，这是第二次。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大资。&rdo;

&ldo;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总没有错。&rdo;他一壁说，一壁挑了部《清静经》递给她，&ldo;公主稍安勿躁，路要一步一步走，太着急了容易绊倒。&rdo;

贵妃颔首，&ldo;我省得……官家不肯册立新后，瑶华宫那位必定甚感安慰。须得让她死心，甚至憎恨官家，这样才能把官家的心拉回来。&rdo;

他听她处心积虑，不由叹了口气，&ldo;公主爱官家么？&rdo;

这个问题难倒她了，她皱着眉头想了想，&ldo;我除了爱他，别无他法，否则余下的日子怎么过？&rdo;这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连感qg都是指定的，不爱也得敷衍。她弯起唇角，茫然一遍遍抚手里的经卷，轻声道，&ldo;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她，男人们都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拙劣的生存技巧？她要是在乌戎皇宫，恐怕连渣滓都不剩了。就因为她无能，所以激发人的保护yu，连大资也难以幸免，我说得对吧？&rdo;

崔竹筳缄默下来，不能说她说得不对。他的确很怜惜秾华，但因为政治原因，不得不遵照指示送她和亲。关于他的身份，对谁都是模棱两可，曾说他祖籍在汴梁，其实不是。他是乌戎人，在朝中有官职，资政殿大学士这个职位原本是授予罢免宰相的，由他充任是开先例，以示荣宠。他十六岁便学成，然后到了绥国，为接近当时的钺国太子，千方百计入了李府。秾华的整个少年时期在他的见证下度过，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甚至她父亲过世后，他离开李府，也并未走得太远，依然就近关注她。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固然值得钦佩，同时也减少了令人牵肠挂肚的优势。世上的人都有同qg弱小的本能，他也不例外。

&ldo;她卷进这场混战是我一手挑起的，到最后也希望能由我平息。&rdo;

&ldo;可是她不爱你。&rdo;贵妃怅然道，&ldo;就像官家不爱我一样。&rdo;

他说没关系，&ldo;只要她好好的，远离纷争，我会让她爱我的。&rdo;

他一副有把握的样子，贵妃很满意，莞尔道：&ldo;大资果然胸有成竹，如此看在大资的份上，暂且便不动她吧！&rdo;

他拱了拱手，&ldo;多谢公主。臣也是为公主着想，瑶华宫外必定有人驻守，万一弄巧成拙，反倒给了官家理由接她回宫。&rdo;

贵妃不笨，心里都明白。现在只盼李秾华早点消失，便一味地追问：&ldo;大资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rdo;

他说不必，他自有道理。如今对秾华来说什么最重要，便从哪里下手。不可避免的要让她难过，但是没办法，她的人生正在走向败落，入了瑶华宫，再复位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他日今上吞并绥国，一个亡了国的妃嫔要想翻身，朝堂必定一片哗然。何必经历那种口诛笔伐的痛苦，倒不如跟他走，走得远远的，平静度过余生。太多的y谋他也厌倦，最近常想起在中瓦子的生活，市集从傍晚开到五更，小贩彻夜叫卖。天亮时分勾栏里的行首结伴出来吃羊羔酒，叫上一角子，坐在酒肆外的棚子下，拿酸杏蘸盐吃……

贵妃回宜圣阁去了，她有她的算计，但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也怕他倒戈一击。这个乱世，谁是可信任的？没有感qg，一切都是空谈。

他回到偏阁把剩下的事物处理好，将到关闭宫门的时候，jiāo代阁内勾当官一声，便从西华门出去了。

心里还记挂秾华，不知道她安顿妥当没有。瑶华宫看似名头响亮，其实不过是规格很低的宫苑。布置成道观模样，里面有若gān寻常女道，偶尔几个名号响亮的，都是禁中贬出去的贵人。他从内城往东，策马徐行，想过去看她一看。但终究是皇家苑囿，有很严格的制度，他一个男人，连远观只怕都要受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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