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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封遂闷一声，冷汗滴滴从额角滑下：&ldo;我想要安慰你，可是我自好好的站在这里，说什么为你伤心，为你难过也不过是几句漂亮话罢了，你受着怎样的苦，我全然不知道。&rdo;他一点一点将手掌从钉板上拔下，脸上血色褪尽，却又笑了：&ldo;我虽然解不了你的痛楚，但至少让我加入你。&rdo;他笑，于眼角眉梢处焕出柔和的光来，微微漾开，又孩子气的皱起眉：&ldo;真的好痛。&rdo;

性德眼中闪出异样光彩，似有三千弱水盈盈流转，在那绝世的美瞳中聚拢，复又散去，然后缓缓闭了目，轻声道：&ldo;白痴。&rdo;

挨了痛还要被骂，封遂倒也不在意，只一心一意的捧了自己的手，愤愤道：&ldo;真的好痛……我只知道逼着你不让你死，现在知道你到底在吃着怎样的苦。做人还真是麻烦，好端端的痛个什么劲，别人给你一刀，已经是伤害了，自己还要不放过自己……&rdo;

白痴……

性德无力的垂目，他现在痛得三魂六魄（如果有的话）都在天上飞，这小子让他安静一点会死哦……&ldo;你比不得我，先回去上药吧，伤这么重，不要出事。&rdo;骂归骂，关怀的态度还是要做，否则这小子怎会乖乖放他清静。

&ldo;可是……&rdo;封遂撕了一片衣襟糙糙的裹了手，大约也是痛得撑不住了，脸色白得透青，只有下唇咬得一片鲜红：&ldo;可是，好容易苏大哥引开了侍卫我好来看看你，其实法子倒是想出来了，就是不敢试，怕一下搞砸了就再也看不到你。&rdo;

性德原就没有指望过封遂有办法可以解他于水火，听他怎么说也都没往心里去，只是温言劝道：&ldo;你再不走，等血流尽死了，还是一样见不到我。

封遂恋恋不舍，又生怕弄痛了性德一身的伤，只伸手虚虚抱了抱他，轻声道：&ldo;不要怕。&rdo;

性德微笑，他让他不要怕，竟真的就不觉得怕了，从不知道语言会有如此神奇而不合逻辑的力量，他的主控程序大约已经错乱的不成样子了。他真是幸运的，无论如何他都这样相信，当年容若引着他张开眼，看到五色斑斓的世界，现在又从封遂如斯温柔的笑意里看到光亮。如果没有这两个人，人生该如何昏黄黯淡，虽然不会有痛，但也不知欢乐。

封遂倒着退了几步，一咬牙，转身离去。

性德看他的身影在门角消失，身上撕裂的痛感又复席卷上来，只得无奈的一笑，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有镇痛的作用，早知道就不催着他快走了。

远远的，一声痛呼，穿过层层阻隔的宫墙，穿过被痛感撕碎的神志透心而过，性德霍然开目，眼中一片幽黑，如来自地狱寒泉冥水中的冰。

他的灵性一向都超出于凡人的想象，即使现在心志因为长期的折磨而受到损伤，周遭发生的一切事件也仍在他的感应中，而人们总是会对危险与伤害来得更加敏感一些。

身上的锁链原本就是摆摆样子的，随便一抖也就开了。

赵千江正押着封遂往刑房走，刹时间天地尽变，万物都静了下来，指尖传来针刺一般的寒意。

&ldo;放开他！&rdo;即使形容憔悴，然而只要他愿意，他仍是这方天地的神，只要轻轻的一句话，就可以冻住所有的反抗的意愿。

&ldo;挡，挡住他……&rdo;赵千江惊恐的看到一干侍卫还未动手便如流水一般溃败，忙声色俱厉的大喝，总算是有两个人被吼的回了点神，略提了提剑，踏前一步……性德没有动手，他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那两名侍卫已经被剑气撕开，新鲜的血液飞溅到高高的穹顶上，然后纷落如雨，痛苦的哀号不绝于耳，兵败如山倒，只是在这个人面前，哪有什么胜，哪有什么负？这当口无论赵千江怎样咆哮也喝不住身边的侍卫，心碎神折，他们连心神都已经失了，谁还听得懂什么威胁。

&ldo;你，你，你不要过来……&rdo;赵千江脸色发青，眼睛里满是狂乱的光，仗剑横在封遂颈间。

第13章你，竟死了

&ldo;你放开他。&rdo;

&ldo;我不放！你有种连我也杀了。&rdo;赵千江双目充血，他大约是已经疯了，所以有疯子的无畏，剑尖无意识的乱抖，将封遂的脖颈划出细长的伤痕，鲜血长流。

&ldo;我让你放开他！&rdo;性德的目光凝聚，融成万载玄冰的黑，这世间最美的瞳，折she出世间最深的肃杀与森冷。

&ldo;不要！&rdo;封遂顾不及白刃在喉，急得大喊：&ldo;你不能动手伤他的，你一伤他，自己就化为飞灰了。&rdo;

赵千江与性德对峙多时，从来都是面对无力着手的空洞与漠然，这是个全不在乎的人，没有牵挂没有缺点，于是便不可战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性德的眼里兴起波澜，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要毁了这个人，这是性德唯一的缺点，他唯一的胜算。

赵千江一动念，性德便发觉了，但是怎么办？要怎么办？他一动手，可能剑气还未到赵千江身上，自己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然后封遂还是要死；可是若不动手，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封遂死在他面前，这决不可以，他不容许……只需要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性德就可以制定验证出一个方案，可是这念头在他心中千回百转，&ldo;嗒&rdo;的一声，世事不过往前走了一秒，只在这一秒钟，赵千江剑尖倒转刺入封遂的左胸，用一个疯子最大的力量将他牢牢定在绘朱描金的粗大廊柱上。

&ldo;你……&rdo;性德一身凛冽的剑气在刹时归于沉寂，他张了张口，终究没能再多说出一个字，又茫然的闭上了。往事如激浪汹涌而来，他早已看惯了生老病死离合悲欢，却是在这一刹那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死亡，这是多么残酷多么绝决的一件事，而生命如斯脆弱。

你珍视的所在，你捧为珍宝就算天地尽毁也不愿他有一点点损伤的人，在别人眼中也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伤害的，他其实也会这般轻易的死掉，只因为一秒钟的犹豫，一切就成为定局，不可回头。

性德一步一步往前走，赵千江一击得手待要得意的狂笑，却只觉一道剑气扑面而来，胸骨尽碎口中鲜血狂喷：&ldo;你竟敢杀我……&rdo;他似不相信这个事实，眼睛尚不及闭上，已然气绝。

性德并不是故意要杀他，他不过是随手扫去拦在他身前的碍眼物件，赵千江是谁？他早已不记得。

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一个人，一寸寸一分分的移动，他要将他的每一点一滴都看尽，记在眼里，收在心里。

他穿淡青色的长衫，里面衬了牙白的深衣，他的手指干净修长，左手上裹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透。一柄镶金嵌宝的短剑没在他的胸口，鲜红的血一层一层的渗出来，衬着淡青的底子似一朵明艳的花。他头上结着墨绿色的发带，虽有些乱了，而还未散，有几缕长发从额角跌出来，流散在风里。他有柔和的长眉，眼底总带着清宁的神气。

他不是美人，却可令美人心折。

你，竟死了？

性德怔忡着，仿佛还不能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那个在蹲在他面前，对他说&ldo;你跪着真好看&rdo;的孩子；那个将一滴眼泪落进他的眼底，轻声在他耳边说&ldo;性德，你寂寞么&rdo;的少年；那个笑起来会发光，脸色惨白却还要强撑着告诉他&ldo;不要怕&rdo;的男子。

他似看过了他的一生，然后刚刚明白他有多重要，他却，死了？

死亡是真实，击破所有的虚妄与诡计，将温暖与美丽归于尘土，这是性德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力量，完全不同于容若的死亡，他在这个地方死了，还会在另一个地方醒过来，继续生活。

封遂死了，就是彻底的消失了。

性德的眼角流下一滴泪。

宏大的赵王府无声崩倒，烟尘散尽后只余一片断瓦残椽。

一帮子工作人员守在监视器前，浑然没有想到情节会进展的这样快，一时都怔住了。身后传来赵空羽的呻吟，总有比较狗腿的先醒过神来，急匆匆赶去招呼。

&ldo;他妈的，赶快送我回去！&rdo;赵空羽大吼。

&ldo;赵先生，你现在精神形态很不稳定，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rdo;

&ldo;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来管我的事？&rdo;

&ldo;但是，赵先生……&rdo;

&ldo;你给我滚开。&rdo;

&ldo;赵空羽……你竟敢……啊……&rdo;

只听得一声负痛的惨呼，众人大惊回头，却看到赵空羽披了一身的血走近，他倒是全然没有在意昔日同僚眼中极度的惊恐，在控制台上输入一段命令，厉声喝道：&ldo;还愣住干什么？送我进去！&rdo;

众人皆是怔怔，忽然有一人尖声大叫起来。

赵空羽大怒，喝道：&ldo;吵什么吵？反了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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