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好不容易瞅个空儿,兴冲冲接话:&ldo;没有,没有!不打折!他们人傻钱多!一千六百文原价!那是、那是两贯钱哪!咱们一个月的房租!&rdo;
郓哥抿出一个&ldo;何足道哉&rdo;的笑容,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菜心儿,继续道:&ldo;只是有一样,因为银丝卷儿既供男宾,也供女客,内宅人家不好让大郎进去,再说十六扇笼,大郎一个人也挑不动,还得麻烦你们两口子一块儿走一遭……&rdo;
潘小园心花怒放,连声道:&ldo;没问题!到底是哪一家,地址细说给我。&rdo;
郓哥微笑:&ldo;大街坊东头第一家便是,嫂子平日想必也曾路过。人家说,卯时光景,会派个小厮叫玳安的,在门口迎。等嫂子送完了货,跟着他去账房领钱就行了。&rdo;说完,一双猴眼睛眨眨,笑出一副人畜无害:&ldo;小弟都答应了,擅自做主,嫂子莫怪。&rdo;
……
饭桌上还盛着半盆汤、几个热腾腾的炊饼、一小碟鸡蛋丸子。潘小园坐着主位,双手还撑在桌子沿儿。武大一脸敬爱地看着她,一面把一个炊饼往嘴里送;郓哥则靠着椅子背,刚洗过的头发飘逸顺滑,晃一晃,一副等待表扬的三好学生模样儿。
潘小园觉得现在自己就差头顶上一圈圣光,然后就可以配合着开口说:&ldo;我们当中有个叛徒!&rdo;
郓哥还在得意洋洋。这个精明得过分的小猴子,给他根棒槌玩,他还真把自己当孙悟空了!
第25章生辰纲
翌日。西门庆半睁着眼醒来,问:&ldo;几时了?&rdo;
小厮书童儿连忙答应:&ldo;卯时刚过。&rdo;
那睡意立刻知趣地跑了。让书童服侍着穿了衣裳,又叫玳安来。
玳安和主子连心,一上来就说:&ldo;爹,来啦!两个都来啦!&rdo;
西门庆接过茶水漱了口,吐在盂儿里,才慢慢漾出一点笑容,没言语。
什么人说什么样儿的话。有些话不方便说得太直白,平白拉低自己的格调。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凑趣的狗腿子,在那情绪起伏的节骨眼儿上,来一句:&ldo;爹,笑什么呢?&rdo;
没等他回答,玳安便恍然大悟的一拍手,笑道:&ldo;起初小的还担心,那小娘子乔模乔样儿的,不知肯不肯出这趟门呢。现在看来果然是穷人有穷人的难处,只千八百钱儿,这身段儿就放得干脆利落,小的也佩服。&rdo;
西门庆听得心里头舒坦,口头却依然冷笑:&ldo;钱就那么管用?前些日子给她送的那些药,加起来可也得有六七百文了吧?连个响儿都没有。你还不是比我还心疼?&rdo;
衣服已经穿好了。书童服侍着给套上一双官靴,一面柔柔和和的插嘴:&ldo;那不一样。药膏儿又不好卖了换钱。许是她面皮薄,难为情在德信堂住个脚。可白瞎了你老人家派过去的那个老韩伙计啦!&rdo;
西门庆又冷笑:&ldo;我派老韩过去,是生意上的考量,又不是为了她。&rdo;
说话间,厨房里已经送来早饭:荷花饼,银丝鲊汤,外加一碟橄榄枣子。慢慢吃完了,玳安才上去问:&ldo;那炊饼两口子,已经等了多时啦。&rdo;
&ldo;让他们等。&rdo;西门庆说完这句,又马上改口:&ldo;让小娘子等在后宅。派人去招待一下武大,好赖是头一次合作,以后来找他的时候多着呢。&rdo;
玳安听出了话里有话,扑哧一笑,应道:&ldo;武家娘子虽然妙人儿,只可惜寒门小户,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她多瞧瞧爹的宅子,想来也瞧不腻的。&rdo;
西门庆放下碗,站起身,理了理腰间鸾带,大步出门,撂下一句话:&ldo;你才没见过世面!这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勾人馋虫,丽春院里的小娘们也不见得有她这本事!&rdo;
他知道玳安肯定在背后缩脖子吐舌头,又是一笑,摸摸鼻子,出了小院。早有打帘子的丫环齐刷刷请安。一步迈出去,外面的喧闹声就像风一般直灌进耳朵来,把清静推回墙那边。
外院张灯结彩,没叶子的树梢上全挂满了红纸红灯笼。个小厮卖力地打扫,一队弹唱丫头嬉笑着转过角门。来保儿笑容满满地跑近,递上一大叠字拜帖,喜气洋洋地说:&ldo;老爷,外面的轿子马匹已经把大街堵上啦,全都是来贺喜的!老爷今儿个可有的忙啦!&rdo;
西门庆笑着踢了他一脚:&ldo;你又是怎么了,笑得没鼻子没眼的,今天看不把你累成扁担!&rdo;
来保儿笑嘻嘻地一躬身,&ldo;老爷的福分就是孩儿的福分,孩儿的最近正觉得四体不勤,巴不得趁今儿减两斤肉。&rdo;
西门庆绕过来保儿,来到正厅外面的院子门口。帘子一掀,几十个丫头小厮婆子长工齐齐放下手中活计,你推我挤的请安:&ldo;恭喜老爷,贺喜老爷!&rdo;
那声音好像轰的一声炮仗,叽叽叽惊起了好几只偷点心渣子的麻雀。
西门庆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声音够大了吧。墙那边那个冷冷清清等着送吃食的小娘子,应该能听见。
潘小园一个人杵在后宅子门口,眼看着西门大官人的府第布置得灯火乱舞花红柳绿,恍惚中觉得自己姓刘不姓潘。
她倒也不急躁,一双眼睛把上下左右都看了个新鲜。一个婆子走出来,把她打量了又打量,仿佛把她从头到脚都用尺子量了一遍,才笑着和她打招呼:&ldo;哟,武大娘子,站累了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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