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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第1页）

怪不得贺穆兰这么联想，两个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吃什么东西的僧人，又只靠挖开浮屠屋顶接一点雨水，像是活死人一样的生活，身上有味道还是其次，那股死亡渐渐已经萦绕在身上的感觉，分外让人感觉到一种栗然。

&ldo;不瞒施主，我们已经是在等死了。&rdo;痴染颓然一笑，&ldo;一定是佛祖保佑，我们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其他人，交代遗言。&rdo;

&ldo;先不慌交代遗言。我已经把一楼的门开了，我送你们出去。&rdo;贺穆兰无论何时身上都带着粮袋，见到两个和尚的惨态取出胡饼，轻声问他们：&ldo;你们可有水？&rdo;

&ldo;还有一小罐。&rdo;若叶跑到边沿捧出一个小陶罐，上面盖着一个木盖。他揭开木盖，将水递给贺穆兰。

&ldo;莫给我。&rdo;贺穆兰把胡饼掰开，她很怀疑他们还能不能掰得动饼子。&ldo;你们饿了许久，原本最好是要喝些粥水，再进稀粥，最后吃干食的。但眼下也没这个条件，用水把饼子泡稀烂了吃下去，你们需要力气逃命。&rdo;

痴染和若叶念了一句佛号，谢过了贺穆兰的布施，然后将那胡饼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吃了起来。

只是这两人进食的姿态仿佛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一般，让贺穆兰忍不住鼻酸心软，扭过头去，随便扯些话题缓和这种气氛。

&ldo;我这次来呢，是受一个小沙弥的嘱托，要把他师父的舍利放入塔里。他的师叔是这里的慈苦大师，他的叔父也是在这里受戒出家的，只是死在了客地，临死前希望徒弟能下山投奔报恩寺，顺便寄存遗骨。谁料那小沙弥一下山就发现山下已经没有僧人了，不是还俗，就是被抓……&rdo;

此时若叶刚把嘴里的胡饼咽下去，那饿得已经发紧的胃部终于又有了点饱胀的感觉，当下摸了摸肚子，接过了贺穆兰的话问道：&ldo;不知道是哪位师伯把师伯祖的舍利送回来的？我们报恩寺有许多僧人在外云游，说不定我还认得。&rdo;

痴染在听到贺穆兰说起&ldo;山上&rdo;、&ldo;师叔&rdo;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心中完全不肯承认那种猜测，只顾吞咽下口中带着麦香的柔软食物，仿佛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ldo;你喊师叔，那你是慈苦大师的徒孙辈了？这位师叔你一定不认识，他从小在山上长大，这还是第一次下山，名为爱染。&rdo;

&ldo;那小僧真是不知……&rdo;

哐当！

贺穆兰和若叶被这一声落地声惊吓到，扭头向痴染看去。若叶一见地上的罐子就心疼的喊道：

&ldo;师父，你怎么把罐子弄倒了，就剩这么点水了！&rdo;

痴染的身体抖得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旅人，口中的胡饼塞得满满的，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怜。

&ldo;这位施主。&rdo;他将口中的胡饼一点点咽了下去，&ldo;贫僧法号痴染，你口中的那位小沙弥……&rdo;

&ldo;……正是我的师弟。&rdo;

这样离奇的巧合，让贺穆兰忍不住叹息命运的安排。

爱染心性坚毅，情愿面对未知的俗世危险，也要把师父的遗骨送入浮屠塔里。之后他遭遇灭佛令，知道被发现可能会死，可还是想完成师傅的遗愿。

这是因为爱染如此的&ldo;执着&rdo;，贺穆兰才会被他感动，然后进塔来送舍利。

痴染和他的徒弟若叶在塔里守了许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贺穆兰的援救。

若是他的师弟爱染懦弱一点、或贺穆兰麻木一点，这两个僧人恐怕就饿死在塔里了。

&ldo;走吧……&rdo;贺穆兰站起身。&ldo;你的师弟若是见到你在，怕是又要哭得稀里哗啦了。&rdo;

&ldo;啊，&rdo;痴染喟叹一声。&ldo;那个泪包。&rdo;

贺穆兰手举夜明珠在前开路，引领着两个僧人离开这座浮屠。木质的楼梯因为三个人的踩踏而传出了随时会崩塌的声音，可是痴染和若叶却毫无畏惧，反而吟诵起了经文。

&ldo;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珂……&rdo;

一旦离开这座浮屠，怕是再进之日遥遥无期。

贺穆兰第一次这样伴着梵唱行走在黑暗中。

以往她孤独的在解剖台前工作时，也曾有过&ldo;人是否生而有灵&rdo;的疑问。那些在她的刀尖下被破坏掉其完整性的人体，会不会和他们的灵魂有联系之类……

她知道她有许多同事会佩戴佛珠、或者戴上桃木符之类，但她从来没有追求过宗教的力量。这并不是因为她是党员或者她是个唯物主义之类，而是因为她清楚的自己在做什么，那些魂灵即使有恨，也不会对着她这么一个为他们查明真相之人。

可就这样伴着梵唱行走时，内心确实会获得一种平静。贺穆兰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梵语究竟说的是什么，但她由衷的希望他们念诵的东西会成真。

只有劝人行善的宗教才会得到发展，这是不是因为人性原本都是趋于良善的呢？

贺穆兰的脑中一直想着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直到又到了二层。

脚下黏腻的触感似乎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中被洗涤，而那种可怕的气味也似乎慢慢在梵唱中消失了。

可是当他们到了二层下一层的入口，她那种噩梦一般的记忆似乎又被惊醒了。

她握着夜明珠的手紧了一紧，脚步也顿住了。

痴染第一个发现了贺穆兰的不对劲，然后若叶也停下了诵经，当发现自己置身何处时，叫了起来：&ldo;天啊，师父，我有些不想下去了。你背我好不好？&rdo;

&ldo;莫撒娇。&rdo;

&ldo;这不是撒娇。你每次都……&rdo;

&ldo;佛门净地，不要胡言乱语！&rdo;痴染突然高声呵斥，打断了若叶的话。&ldo;让人看笑话！&rdo;

若叶难过的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ldo;敢问痴染师父，这下面恶臭难闻，究竟是什么？&rdo;贺穆兰打了个寒颤，&ldo;既然是佛门净地，为何味道这般可怕？&rdo;

都这么多天了，能不可怕吗？

若叶的眉毛动了动。

现在他下楼都是倒着下的。幸亏这是晚上，若是白天，这位施主大概就丢下他们自己走了。

&ldo;咳咳，这是一种陷阱。&rdo;痴染一本正经地回道：&ldo;是用独特的办法做出来的，防止恶人惊扰师祖们的遗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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