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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四人到了北郊后，卫启濯将萧岑跟卫晏两个领到卫家的庄子上耍，命几个稳妥的小厮仔细看护着，旋带着萧槿往庄子后面的松树林漫步而去。

卫启沨就立在林间小道旁。

他一身银貂裘，头戴簪冠，足踏云履，回首流眸之间，丰姿俊雅，意态清举，堪谓&ldo;举意动容皆济楚&rdo;。

萧槿不得不感叹，卫启沨要是顶着这张脸出去骗小姑娘，大约一骗一个准儿。怨不得温锦前世心心念念要嫁他，嫁这么个男人能满足她多少虚荣心。

萧槿发现卫启沨似乎十分喜欢穿银白色，貂裘明明还有黑色和紫色两种可选，但他总爱穿银白，不晓得是不是他的洁癖作祟。

卫启沨见到萧槿时，紧走几步上前道：&ldo;槿槿，咱们去前头细说。&rdo;

卫启濯接话道：&ldo;我看就在这里说就挺好。&rdo;

卫启沨一笑道：&ldo;四弟要听？那也好。&rdo;

他转向萧槿，轻声道：&ldo;槿槿无非就是恼我三点，一是婚前做了隐瞒，二是待你不好，三是婚后去见温锦，是么？我承认这三条确实是我的罪责，但槿槿不能一概而论，我后来其实转变了很多，只是没有跟你说破而已。&rdo;

萧槿无动于衷。

&ldo;还记得那个乌银戒指么？那戒指其实是我买给你的，我那年上元并没去见温锦，我那个时候早就已经和她断绝往来了。只是你总认为我每年上元都会去见她，而我也没解释过。&rdo;

卫启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ldo;我那年上元独自去灯市转了一圈，想给你买点什么带回去，闲逛时瞧见了那对戒指，觉着式样别致，就买下了。我当时想借着那对戒指来缓和我们的关系，然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我跟温锦的事，但我一回去你就刺我，让我跟你和离找温锦去，我一赌气就跟你说我跟她尽兴得很，又说那戒指是买给我跟温锦的，如此等等，句句违心，但你全信了。&rdo;

&ldo;这种例子不胜枚举，我其实好几次都想跟你挑明，但你一刺我，我就张不开口，随后没说几句就又争执起来……&rdo;

&ldo;所以，我除却要在你家熬日子以外，还要镇日揣测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么？我之前撞见过你私会温锦，你认为我要如何才会不当真？&rdo;

&ldo;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槿槿说得没错，我的性子太拧巴，&rdo;卫启沨凝着萧槿，&ldo;我已然汲取教训，往后不会重蹈覆辙。&rdo;

萧槿忽而开言道：&ldo;恕我直言，撇开旁的不提，单说令堂那性子，我觉着也就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能忍得了她，然而令堂还看不上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她要的是大方得体、能撑门面的长媳。这一世没有你那飞来横祸的打击，她的性子应当不会如前世那样乖戾，但我仍然觉得做她的儿媳妇会是一件十分艰辛的事。&rdo;

&ldo;当初我也帮她出了不少力，中馈是我打理的，内外酬酢是我操持的，你出去见你的好表妹时，我还在核对二房的出纳账簿。但是，你们母子是怎么对我的？你母亲不说我一句好也就罢了，还为了遮掩你的隐疾，跟人抱怨说我善妒又不能生养，要断你二房嫡系香火。&rdo;萧槿目露讽意。

&ldo;你知道后来你母亲为何变本加厉地折腾我么？因为我跟她对着干，因为我懒得做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她觉得我不听话，觉得我忤逆她。&rdo;

&ldo;我被你们母子两头磋磨，想和离又总也离不了，你一定无法体会我当时的绝望。你总认为你是最不幸的人，可你想过我么？我难道是前前世欠了你的，活该被你拉来偿债么！&rdo;萧槿神色一凛，&ldo;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得我的原谅？！卫启沨，我告诉你……&rdo;

&ldo;我去找过我母亲，&rdo;卫启沨猝然激动地打断她的话，&ldo;我让她不要再与你为难，我因此与她大吵一架，但她那时候已经偏执得走火入魔，她说我心里有了媳妇便忘了母亲，她说我越是护着你，她越是要使劲折磨你，我至多只能护你一时，而我平日多半不在家中，她有的是机会折磨你。我就想着，我这般明着与她作对，对你未必就好，所以我才选择暗中帮你。&rdo;

&ldo;她克扣你的饭食，我就使人去给你送饭；她罚你抄经，我就仿着你的字体帮你抄；她罚你跪祠堂，我就买通监视你的人给你送衣送食，让你在她来时做做样子，余时都安坐着便是，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只是我都借着韶容的名义，你不知内情而已！&rdo;

卫启沨越说越激动：&ldo;我原本以为我的让步可以令母亲对你好一些，却不曾想根本就是徒劳的！你以为我不难受么！我再三恳求母亲不要再这般折腾，我告诉她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可她非但不为所动，还认为你要将我从她身边夺走了，因而仍旧我行我素！我当年根本就不知如何处置婆媳纷争，我太天真太幼稚，又兼我被我那隐疾困住，也从未跟你交过心，所以就这么一直错着。&rdo;

萧槿神容淡漠道：&ldo;首先，我不会原谅你，然后，我不喜欢你。所以，没有什么好挽回的。&rdo;

&ldo;槿槿，你要嫁给自己的小叔子，真不是赌气么？&rdo;

萧槿好笑道：&ldo;我犯得着拿自己的婚事跟你赌气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况且，他现在不是我小叔。&rdo;

卫启沨沉默片晌，突然直挺挺跪下，目不转睛地望着萧槿，哀哀乞求道：&ldo;槿槿，十年下来，纵然你不喜我，也多少会有点情分的，对不对？求你，求你好歹再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们……&rdo;

卫启濯抓住萧槿的手往回拉：&ldo;咱们先回吧，仔细阿岑他们两个乱跑。&rdo;

萧槿点头轻应，瞥了地上的卫启沨一眼：&ldo;没什么好考虑的，我这几年看得很清楚，我确实是想嫁给启濯的。我说过了，你带给我的，多半都是苦痛。你当年将怨气撒在我身上时，你眼睁睁看着我被你母亲磋磨却不闻不问时，你出去见温锦时，我就已经对你绝望了。你往后就当我们未曾熟识过。&rdo;说话间回身便走。

卫启沨呆了一呆，随即在雪地里急急膝行着去抓萧槿的斗篷一角，口中颠三倒四地表示往后再也不会朝她发脾气，定会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委屈，但萧槿充耳不闻。

卫启沨有些慌乱，骤然扬声道：&ldo;槿槿，我可以帮你避开你那生死一关的，只有我知道你是怎么……&rdo;

萧槿回头道：&ldo;你想拿这个威胁我么？&rdo;

卫启沨连忙摇头道不是。

&ldo;那你倒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rdo;

卫启沨张了张口，终是道：&ldo;届时我会帮你。&rdo;

萧槿盯他片刻，抽身而去。

卫启沨眼看着她越走越远，忙爬起来去追赶。他适才在冰冷的雪窝里跪了半晌，起身时踉跄不稳，就那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追过去，在即将拽住萧槿的手时，被卫启濯回头一脚踢翻在地。

&ldo;二哥看，我并未说错，啾啾确实不想回头，她但凡有一点转意的念头，早就松口了，没人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rdo;卫启濯眼神凛寒，&ldo;还有，二哥欠啾啾的账，日后我会慢慢跟二哥讨的。&rdo;言罢，拉着萧槿径直离去。

卫启沨趴在雪地里，只觉无边寒意袭来，砭骨噬肌，手足冰冷。他对着萧槿离去的背影定定望了半晌，遽然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在雪上漫开，彷如一朵妖冶诡谲的花。

卫启沨嘴角淌着血，垂眸喃喃自语：&ldo;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但我能如何，我当时也是身处绝地，我即便是与你说明了又如何……我已经在尽力补救了，但还是无济于事，而今一切重来，你却要成为我的弟媳……&rdo;说话间自失一笑。

他似乎越笑越觉得可笑，竟是逐渐由低笑变作放声大笑。

&ldo;槿槿，你都不嫁我了，为何觉着事情还会照着前世走呢，&rdo;卫启沨凝睇着萧槿那抹几乎已经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嗓音嘶哑而低柔，&ldo;所以，你真的认为，卫启濯还能登上前世的位置么？&rdo;

萧槿与卫启濯走出一段路后，绰趣他居然愿意带她来见卫启沨。

卫启濯敛眸。卫启沨总说萧槿不愿回头不过是因为他未尽其言，要嫁前世小叔也很可能是赌气之举，说不得将来会后悔。卫启沨再三询问他敢不敢让萧槿前来对质，他当时沉吟半晌，答应下来。

他其实也想听听萧槿的答案，但又不是十分有信心，因而方才卫启沨跟萧槿抚今追昔时，他始终有些忐忑。

还好，他的那些忐忑不安，都是庸人自扰。

钦天监择定的亲迎日在正月初六，整整往后延迟了一个月。

一直到初五这日都风平浪静，萧槿觉得应当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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