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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柳桐倚的表情再顿了顿，我道：&ldo;另外还有一层意思，你是想告诉我，当年你救我之事，并不需要我承你人情。&rdo;

他说的那些事，除了行刺之外，大多我当时都猜得到，连楚寻之事都隐约有疑惑。他拼在一起，说了这许多，还是在我见了皇上之后，其中关窍我自然能领会一二。

我苦笑两声，玩笑地长叹道：&ldo;终究不管是怀王和柳相，还是赵商贾与梅老板，皆不会有我称你然思，你喊我承浚的一天。&rdo;

柳桐倚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也苦笑道：&ldo;怀王殿下果然十分厉害。&rdo;

我再进一步安他心道：&ldo;怀王景卫邑，早已是个死人，昔日之事已经过去了。我一个小小商贩，够不上为朝廷做说客。梅老板尽可放心。&rdo;

晚上停靠的码头将到，悠悠晚风从半挑着的窗扇中吹进，我看向外面江上黄昏，想起昔日柳桐倚曾赠我的两句话，&ldo;襄王已眷巫山处，梦里何须话江南。&rdo;

船缓缓靠向岸边，岸上人影密密，又是一番繁华景象。有渔船挨着这艘船驶过，看渔夫手中拎的网兜中好大一兜螃蟹。

是了，再一个来月，就到中秋了，螃蟹开始肥了。

柳桐倚站起身：&ldo;船到这里，我先去皇上房中问安，好妥当安排。&rdo;

我一时感触，没头没脑问柳桐倚道：&ldo;你为何不成家？&rdo;

柳桐倚怔了怔，继而笑一笑道：&ldo;一个人惯了。&rdo;

我劝他道：&ldo;要是心里没惦记的，就抓紧找一个。这时候不觉着，等你过了而立之年，逢年过节，连个一起吃月饼吃年饭的都没有，那时候就急了。梅老板这样的人物，想找，定然能找个才貌双全又温柔贤惠的女子。&rdo;

柳桐倚微笑道：&ldo;那好，等来日我去寻一个。&rdo;他迎着窗外漏进来的暮色看了看我，忽而叹息道，&ldo;其实我不明白，我本是来和赵老板说昔日的事情，为何最后话题会扯到了此处。&rdo;

我道：&ldo;三年前的事情，反反复复，再折腾能怎样？不如抓紧眼下。&rdo;我负手看向窗外，&ldo;看着暮色，难道你不曾想到诗？&rdo;

柳桐倚也正色道：&ldo;在下目前只想着怎么安排皇上晚上的饭食。&rdo;

船靠了岸，皇上他不打算就此转走陆上，返回京城。他道江上风光好，沿途民风淳朴，他想逛逛。

我不由得有些同情王有邓覃和那一帮护卫。

皇上钦点柳桐倚陪逛，我挨在船中，独自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隔壁万千山的大船又是灯火通明，阵阵笙歌谈笑声一波一波地漏进这边。

到了入更十分，圣驾回来，已在外面用了晚饭。柳桐倚匆匆和我打了个照面，就去安排皇上沐浴，刚喝了些茶水，歇了一会儿，皇上沐浴完毕，又传他去房中闲聊。

我踱到船首吹风，一旁万千山的大船仍然华灯高照，热闹非凡。

船旁静静泊着的几艘小船，邓覃和护卫们应该就在其中。

月明星稀，一派平和。我想起有一年的中秋，我娘已过世，王妃和我说要回家过节，我允了。到天快黑时，我在廊下看着天想，看来偌大的一个圆月亮，只有我一个在园中吃酒赏。那时候真觉得寂寞得不得了。

忽然有人传报说，云大人来了，我看那人被仆人引着走来，遥遥向我笑道：&ldo;怎么中秋节，怀王殿下一个人站着？&rdo;

可能就在那一时，我悟到，人都要有个伴。

其实我也就是想身边有那么个人，他心里只挂着我，我心里只挂着他，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一直过着就好。

饭一道吃，床一道睡，节一道过。

但，人生能到了这一步，容易也不容易。要看命。

我回到舱中，柳桐倚尚未陪驾完毕，我回房睡下，当晚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老了，胡子垂到胸前，脊背也挺不直，拄着拐杖站在怀王府的院子中，茫然四望，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但什么也想不起来，突然一个戴着金钗，穿着华服，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妇站在我面前幽怨地看着我。

&ldo;景卫邑，没想到，我居然就这样和你过了一辈子，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白头到老？&rdo;

我仔细地瞧了瞧，断定她可能是……王妃。

她凄哀地笑了一声，容貌渐渐年轻起来，变成了王妃原来的模样，她盯着我，一字字地道：&ldo;景卫邑，我的身体虽然被你霸占了一辈子，可你永远都得不到我的心！&rdo;

我毛骨悚然，迷茫中记起，我似乎没有霸占过王妃的身体。我想要告诉她，却说不出话，王妃和眼前的景色都模糊起来，有谁在喊&ldo;王爷，王爷&rdo;……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耳边有嘤嘤的哭声，我转过头，一个人坐在床前，擦着眼泪看我，居然还是王妃。

她身后的一干下人也在拭泪，王妃抽噎着说：&ldo;王爷，你终于醒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未了的心事……就说吧……呜呜呜呜……&rdo;

我张了张嘴，仍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浑身沉重，胳膊腿都像不是我自己的，动也动不了。

王妃抓起我搁在被子外的手：&ldo;……王爷，有件事……臣妾必须和你说……我，我对不起你……虽然，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但我从没爱过你……我在嫁给你之前，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对不起，我努力过，可我无法忘记他，唯有心，我真的无法给你……&rdo;

我打了个哆嗦，一个激灵爬起身，汗透睡袍，这次是真的醒了。

我灌了两口凉茶，披件外衫，走出舱外。夜风清凉，渐渐吹干我汗透的衣衫。

还好，还好，不过是梦而已。

类似情形也只能发生在梦里了，如今没谁能和我一起过到老。

我怅然地叹了口气，遥遥有人问：&ldo;夜立船首者，可是赵老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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