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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陈弘志欲言又止。

看着他扭捏的样子，裴玄静微微一笑：&ldo;烦请陈公公转告圣上，今后就不必让曾太医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撒谎了。叫人看着，心里很不好受。&rdo;

&ldo;撒谎?&rdo;

&ldo;难道不是吗?&rdo;裴玄静冷然道，&ldo;另外还请陈公公转告圣上，我与圣上谈的条件，是他自己答应的。君无戏言。当然他是天子，假如他想反悔，谁也奈何不得。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企图以谎言来搪塞于我，实在有失身份。&rdo;

陈弘志听得瞠目结舌。

&ldo;请陈公公将我的话，都如实据报圣上吧。&rdo;

陈弘志说：&ldo;裴炼师，您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嘛!&rdo;

裴玄静嫣然一笑：&ldo;也对，是妾唐突了。那陈公公就对圣上说，是我不识好歹吧。&rdo;

如果崔淼的母亲仅仅是偷出医书的宫婢，那么王皇太后在认出崔淼后，最合理的反应是对他说明实情，命他交还方书或者干脆把他召入太医院中，岂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哪里用得着遣人暗示他逃走，还威胁说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大唐自建国以来，不论皇家内部的斗争多么惨烈，对待普通百姓却一向通情达理，具有皇室的高贵气度。况且，崔淼是死在叔父箭下的。若非崔淼的生死关乎到大唐乃至皇帝的安危，以叔父的为人，又怎可能滥杀无辜?

曾太医的叙述本就破绽百出。而且，他既不知道方书是以特殊规则秘写的，也不知道方书与贾昌有关系，更不知道崔淼是随了养父才姓的崔，而非母亲。所以综上种种，只能使裴玄静得出一个结论：他所说的统统都是谎言。

她转身又走，陈弘志再次追上来。

&ldo;裴炼师，&rdo;他说，&ldo;咱家不知炼师和圣上之间有什么约定，但我知道，人再强强不过天去。咱家是觉得，假如炼师错过了这次机会，依照咱家对圣上性子的了解，只怕炼师这辈子都别再想有下一次机会了。&rdo;

他见裴玄静没有立即反驳，便继续道：&ldo;炼师在宫里已经待了两年多。只要圣上愿意，可以让炼师就这么一直待到死。炼师以为，这样值得吗?&rdo;

像所有的阉人一样，陈弘志的嗓音女里女气的，但他说的内容相当冷静，没有半点感情色彩。

&ldo;不论炼师想做什么，达到什么目的，光这么待着，恐怕不行吧。在咱家看来，如今圣上算是给了炼师一个台阶下，炼师还是别太较劲为好。只有抓住这个机会，炼师才能再见到圣上，也才有可能离开大明宫。您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do;

在大明宫深邃的夜色中，裴玄静的双眸如晨星般明亮。远处，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正在渐渐黯淡下来，快要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了。

陈弘志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裴玄静说：&ldo;那就烦请陈公公去回圣上，说我想保存那些……写着方子的粉笺。&rdo;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陈弘志的眼睛一亮：&ldo;好，我这就去为裴炼师恳求圣上，请他开恩。&rdo;又欣喜地补充了一句，&ldo;这下可好，咱家总算能向圣上交差了。&rdo;

这突然表现出来的单纯喜悦令裴玄静很意外，她发现，陈弘志就像随身携带着许许多多的面具，根据需要，随时可以拿一个出来换上。而一旦戴上某个面具，他就从内而外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裴玄静想了想，问：&ldo;陈公公可知，圣上怎么又会想起玉龙子之事?&rdo;

&ldo;玉龙子?&rdo;陈弘志瞪大眼睛。

&ldo;难道圣上不是要我寻找真玉龙子的下落吗?&rdo;

&ldo;哦，不是不是。&rdo;陈弘志摇头道，&ldo;圣上倒是没有对我提过。不过据咱家猜想，圣上这次想让裴炼师查的案子，应该与佛骨有关。&rdo;

&ldo;佛骨?&rdo;

第二天，陈弘志的话就得到了证实。他来到玉晨观中，给裴玄静送来了一个锦匣，崔淼书写的粉笺整整齐齐地叠放其中。裴玄静百感交集地接过锦匣，就在这一瞬间，她心中的仇恨似乎略有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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