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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即使空旷无垠，即使疾风劲吹，当这两具担架靠近时，清思殿前还是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

陈弘志捂着鼻子问：&ldo;郭大人，您抬了什么来呀?&rdo;

&ldo;吐蕃囚犯论莽替。&rdo;

郭鏦掀开盖在论莽替面上的布，陈弘志好奇地凑上去看：&ldo;吐蕃囚犯?&rdo;忽然&ldo;妈呀&rdo;一声，向后跌倒。

纠结缠绕，已经辨不出本色的毛发堆在面孔四周。整张脸肿得像个西瓜，还是被砸烂的西瓜，脑浆混着鲜血和其他认不出来的秽物，简直五彩缤纷。脸上皮开肉绽，眼珠吊在眼眶外，鼻子歪斜，嘴巴大张着，黑红色的涎沫已经凝固了。一条撕裂的伤口，贯穿整个脖颈，几乎将其截为两断。

最可怕的是，这张脸上遍布洞孔，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般。

陈弘志喘着粗气问：&ldo;我的天，这是您干的?&rdo;

&ldo;我?&rdo;郭鏦苦笑，&ldo;我与这吐蕃人并无深仇大恨，何至于此!&rdo;转向裴玄静道，&ldo;多亏了裴炼师啊。裴炼师所料不错，吐蕃人果然从金仙观地道潜入太极宫，又用硫磺硝石炸开牢墙，救出了论莽替，所幸我等及时赶到，那帮吐蕃人来不及逃走，终究寡不敌众被我等诛杀了。喏，这个论莽替也没能逃脱。&rdo;

裴玄静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似乎还未从李素的惨死中缓过来，向来沉静的目光也有些飘忽，从郭鏦的脸上移到论莽替，又慢慢移向旁边的担架。那副担架上的人是合扑躺着，身量比论莽替小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问郭鏦：&ldo;论莽替是被炸死的吗?&rdo;

&ldo;不是。他跑了，都快跑到金仙观了。&rdo;郭鏦的语气很奇怪，&ldo;我原以为肯定抓不住他了。可没想到，他就死在金仙观底下的地窟里。&rdo;又指着论莽替道，&ldo;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就是这个模样。脸，是用石头反复砸的;脖子上的伤口，是用牙咬开来的。&rdo;

陈弘志怪声插嘴：&ldo;用牙咬的?&rdo;

郭鏦横了他一眼，继续对裴玄静说：&ldo;还有论莽替脸上的那些窟窿，是用这个东西扎的。&rdo;

他将一根细细的金簪递过去。

裴玄静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由于持续的磨损，金簪的尖端变得锐利似针。挂在尾部的红穗子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根线，将断未断，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尖叫起来：&ldo;这是从哪里来的?&rdo;

郭鏦被她吓了一跳，指着论莽替身旁的担架，话还没说出口，裴玄静就扑了过去。

李弥早已面目全非，但裴玄静知道是他。他的脸比之论莽替好不了多少，同样血肉模糊，可以想见当时的生死搏斗有多么激烈。唯一不同的是，李弥的脸上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窟窿，这使他看起来稍微不那么可怕。

李弥全无声息，她却不敢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只是抖索着取下他嘴边的一块皮肉，那明显是从论莽替的脖子上咬下来的。

&ldo;他还活着……&rdo;裴玄静含泪道。

&ldo;是活着。只是一见到我们，就举起那根簪子乱扎，又踢又咬，根本不问青红皂白。我也是怕误伤无辜，就命人先将他打晕了。&rdo;郭鏦叹道，&ldo;却不知此人是谁，怎么会和论莽替在一起，又与他有何仇怨。但若非此人，论莽替肯定已经逃跑了。&rdo;

他诧异地看到，裴玄静将李弥的头轻轻抬起来，抱到怀中。

&ldo;炼师你‐‐&rdo;

&ldo;我知道他是谁。&rdo;裴玄静温柔地擦拭着李弥的脸，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只要稍稍弄干净些，清秀的五官便显露出来，依稀原先的纯真模样，&ldo;他是我的弟弟。&rdo;

&ldo;哦!&rdo;郭鏦也记起来了，这人不就是当初那个差点被皇帝活埋的李家二郎吗?他不是失踪整整两年了吗?看来李弥一直就待在金仙观中，但他又怎么会杀死论莽替?

裴玄静的一只手中还握着那支金簪，凭着它，裴玄静便能隐约猜出李弥所遭受的，以及禾娘所遭受的悲惨命运……她的心剧烈地绞痛起来。

怀中的李弥睁开了眼睛，眼珠缓缓转动，最终落到了裴玄静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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