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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我诧异地盯着他。

&ldo;你知道路吧?你明天一早过来好了，我也不派人去接你了。&rdo;

&ldo;哦。&rdo;我满腹狐疑地往外走，一只脚刚跨出门，&ldo;等一等。&rdo;史队长在后面叫了声，我心里一沉，人家先礼后兵，玩猫捉老鼠逗我玩呢。

&ldo;跟你同来的那小姑娘还没吃饭吧，&rdo;史队长站起来，从餐桌的抽屉里拿出几个白色食品袋，非常利索地把剩下的菜打了包，&ldo;一起带回去好了。&rdo;

半山腰的小院子里亮着灯，老头儿坐在一个矮树墩上。那树墩非常粗大，一道又一道的年轮，乍看像一张圆桌，能围开五六个人，可以想象原先那棵树的雄壮。

他身边除了那条叫黑子的狗外，还放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他正摇头晃脑地唱戏，每唱几句就清清嗓子，往地上大声吐痰，然后再喝口酒，吃几粒花生米。看起来逍遥自在，好像上午绑的不是他。

吴小冉还没睡，她站在房前，见我回来勉强笑了笑，&ldo;没事吧?&rdo;

&ldo;没事，那史队长挺面善的。他让我明天一早再过去。&rdo;

&ldo;他没问你什么?&rdo;

&ldo;没有啊。&rdo;我想了想，&ldo;就吃了顿饭，还让我把剩下的带回来给你。&rdo;

&ldo;哦。&rdo;吴小冉不大相信，&ldo;这些人有点古怪，你还是小心些好。&rdo;

&ldo;我知道。你爷爷唱什么?&rdo;我觉得自己声音很轻，但老头儿还是听到了。

&ldo;清朝大曲人李玉的《千钟禄》。&rdo;他仰脖喝了一口酒，&ldo;讲的是那建文帝逃亡路上，看着旧日江山，心中生起了无限感慨。&rdo;

&ldo;哦。&rdo;

&ldo;年轻人，听好了，我把词念一遍。&rdo;

老头儿腿脚还不大灵便，他从树墩下来，颤巍巍地站着，向后捋了捋白头发，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昂首挺胸，字正腔圆念道：

&ldo;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rdo;

念到这里老头儿有些激动了，他停下来，胸膛急剧起伏着，过了两分钟他才平复了心情，吟诵的调子却越发苍凉凄苦。

&ldo;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rdo;老头儿停了一下，盯着不远处苍茫的山，又重复了句，&ldo;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rdo;

吴小冉听呆了，我忍不住叫了声好。

&ldo;以前还要好，老了，唱不动了。&rdo;老人谦虚着，拍拍屁股，重新坐下，把那壶剩下的酒恭敬地洒在地上。

外面的树林在夜里呈青黑色，风吹得树梢呼呼响，我觉得身上有些冷。

&ldo;你先去睡吧。&rdo;吴小冉说，&ldo;我看着他。&rdo;

&ldo;行吗?&rdo;

&ldo;我住东屋。你就在西边那间房住吧，我帮你收拾好了。&rdo;

西屋有十几个平方，非常阴凉，有个一米多高像床一样水泥砌成的台子，上面放着席子毛毯，还有把蒲扇。前后两个小窗户，朝着院子的那个窗台上燃着蚊香。房顶和四周的石壁都呈灰黄色，像是被火烧过，几只像米粒似的潮虫子在上面爬着。

床旁还有个形状古怪的夜壶，上面似乎还有画，我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戴头巾的人在江边钓鱼。夜壶底下也有几只虫子，灰色的脊背亮晶晶的，它们本来聚在一起，一见夜壶拿开，就紧张起来，晃着细线似的触角四处爬动。应该是山里太潮湿了，才滋生这玩意，还好我不怕。白天太累了，关掉灯躺下不久我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早晨的阳光很好，吴小冉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在院子里的树墩上盘腿坐着，两只胳膊像蛇一样围着上身前前后后游动。

&ldo;起这么早呀?&rdo;我过去搭讪。

&ldo;我都跑到山顶又回来了。&rdo;

&ldo;做操呢?&rdo;

&ldo;练功。&rdo;她说。我环顾一圈儿，没看到怪老头儿。

&ldo;你爷爷昨夜没闹吧?&rdo;我凑近悄悄地问她。她的脸红扑扑的，头上热气蒸腾。我想起武侠片里的镜头，敢情这姑娘还会几手?

&ldo;没，你回去不久他也去睡了。&rdo;她眼睛都没睁，扭动着脖子说。

&ldo;还没起床?&rdo;

&ldo;早起来了，去巡山了。&rdo;

&ldo;啊?&rdo;

&ldo;我记事的那会儿他就那样，还扛把刀呢。&rdo;

&ldo;那时候他还没这么疯吧?&rdo;

&ldo;说什么呢，你?&rdo;吴小冉不练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ldo;这山上有好多墓，我爷爷以前是看陵的，就是防那些盗墓贼。&rdo;

&ldo;噢，我说呢。这么威风，有八十多岁了吧?还能扛得动刀吗?&rdo;

&ldo;你行了，别添乱了。你不是要去找朋友吗?&rdo;吴小冉不耐烦地说。

&ldo;我先去见一下史队长，我感觉他应该知道吴飞在哪里。&rdo;

&ldo;那快去吧，注意安全。&rdo;

&ldo;嗯。&rdo;

&ldo;还有……&rdo;我扭头看她，吴小冉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笑了，&ldo;没事了，你去吧。&rdo;

6

史队长在院子里放了张小圆桌，上面摆了套白瓷茶具，茶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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