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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2页）

&ldo;我在这里就行了。&rdo;她在办公桌另一侧的椅子坐下，身子微微朝向窗户，我只看得见她斜后方的背影，她右边耳垂上的耳环闪闪发亮。我看到她的发型，忽然想着与现在的处境完全不想干的事‐‐或许我年纪大了也该剪那样的短发。

&ldo;还有，能不能把灯再转暗一点？&rdo;她说。

胁坂讲介调整墙上的开关把天花板的灯光转暗，就在这说亮不亮、说暗不暗的空间里，我们三人沉默了好一阵子。

&ldo;首先从我父亲谈起吧。&rdo;胁坂讲介打破了沉默，&ldo;不过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只是养子。&rdo;

矮桌上有个附便条纸的笔筒，他取了便条纸，抽出旁边的原子笔在上头写下&ldo;高城康之&rdo;四个字。

&ldo;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他是聪明社的前任社长。&rdo;

我从没听过，摇了摇头。他明白了，又写下&ldo;高城晶子&rdo;四个字。

&ldo;那这个名字呢？&rdo;

&ldo;没听过。&rdo;整个喉咙好干，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胁坂讲介伸出拇指指向身后那位坐在窗边的女人，&ldo;她就是高城晶子。&rdo;

我再次望向她，暗淡的光线中一动也不动的她宛如人偶。

&ldo;这两个人是夫妻，简单说就是聪明社的年轻社长与社长夫人，在旁人眼中都觉得他们非常幸福，但这对夫妻没办法生孩子。高城康之，也就是我父亲身上带有某种遗传病的基因，这种怪病致死率相当高，而且患者的孩子也会遗传到。&rdo;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朝我看了一眼，以眼神问我&ldo;懂不懂&rdo;，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ldo;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aid（aid，即artificialseationbydonor，非配偶间人工授精，用他人自愿供精者精液做人工授精，也称做供精人工授精或异源人工授精。），也就是所谓的非配偶间人工授精法，使用特殊仪器将捐精者的精子直接注入子宫，如此一来小孩便不会带有父亲的基因，而且至少能确定与母亲有血缘关系，对夫妻而言，这样的孩子比领养的小孩更容易投入感情。但是，没想到正当我父母想施行aid的时候，发现母亲这边也有问题，由于她年轻时曾遭到感染，左右两边输卵管完全堵塞，虽然靠输卵管重建手术仍有可能受孕，但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五，而且她的主治医生并不赞成她动手术，真可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rdo;

&ldo;所以他们就收你当养子？&rdo;

&ldo;不，在收我当养子之前，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那位医生对他们说，当时日本有好几所大学生正在进行体外受精的研究，只要技术成熟，或许能解决他们的烦恼，于是我父母决定赌赌看。这时我父亲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进入北斗医科大学研究所的氏家清，他是我父亲就读帝都大学时的社团朋友。&rdo;

&ldo;氏家……&rdo;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姓氏，&ldo;这么说来，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氏家这个人？&rdo;

&ldo;你这么问让我很尴尬，总之先听我说下去。我父亲会想到氏家是有原因的，他之前就听说氏家在做关于体外受精的研究。&rdo;

&ldo;但就算是体外受精……&rdo;

&ldo;没错，如果使用我父亲的精子来进行体外受精，下场还是一样，所以他们的想法是利用其他捐精者的精子来进行体外受精，再植入我母亲体内让我母亲怀孕，我父亲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氏家，氏家向校方提出申请却遭到拒绝。&rdo;

&ldo;为什么？&rdo;

&ldo;使用他人的精子来进行一般的体内人工授精是法律允许的，但使用他人的精子进行体外受精却仍有争议，即使在现在的日本依然没有定论。&rdo;

&ldo;结果他们什么也没做？&rdo;

&ldo;不，氏家这时提出一个替代方案，就法律规定，体外受精所使用的精子必须是丈夫的精子，但并不代表丈夫的基因非得遗传给孩子，他说有一个办法能在体外受精之后拿掉丈夫的基因，氏家问我父母要不要试试看。&rdo;

&ldo;这办得到吗？&rdo;

&ldo;氏家说办得到。简单来说原理是这样的：人类细胞里有四十六条承载所有遗传物质的染色体，一般情况下，孩子会从母亲那边得到二十三条，从父亲那边得到二十三条。氏家所提议的方法就是在受精后把父亲的部分剔除，再以特殊的技术让母亲的部分变成两倍，如此一来孩子就不会继承父亲的遗传物质了。&rdo;

我脑中浮现从前上生物课时学过&ldo;细胞的奥秘&rdo;示意图，虽然我大致听得懂胁坂讲介的说明，却很难相信细胞能够这么简单拼凑。

&ldo;后来他们答应了？&rdo;

&ldo;答应了。他们原本就不希望使用外人的精子，如果能避免当然是最好，就这样，我的父母来到了北海道，那是距今大约二十年前的事了……，对吧？&rdo;胁坂讲介转头望向高城晶子，她不可能没听见胁坂讲介的问话，却一径凝视着窗外，胁坂讲介只好回过头来。

&ldo;后来他们真的做了这场实验？&rdo;我问。

&ldo;嗯，听说做了，但是失败收场。&rdo;

&ldo;为什么？&rdo;

&ldo;我母亲虽然成功受孕，后来却流产了。即使是体外受精技术已相当成熟的现在，流产率仍然很高，更别说当时是所有研究者都毫无经验的年代。对那些研究者而言，或许成功让我母亲受孕就已经很满足了。&rdo;

&ldo;那你父母怎么办？&rdo;

&ldo;只能放弃了。&rdo;胁坂讲介叹了一口气，&ldo;我母亲和我说过，那场实验对她的肉体与精神都造成相当大的痛苦，所以我父亲也没勇气再挑战一次，何况把我母亲一个人丢在遥远的旭川，想必我父亲心里也很不安吧。一年后，他们收养了亲戚的小孩，那个亲戚家里生了五个男孩，家境又不富裕，非常乐意把当时才六岁的第五个孩子送给他们当养子。&rdo;

&ldo;那个孩子就是你？&rdo;

&ldo;没错。&rdo;胁坂讲介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我好像好久没看见他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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