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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看到那种表情，我们当年不懂得吗?也不是。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我们认为已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已经得了。你们上一辈子的，有点迂腐。

但也有疑问：自己老了之后，做事会不会像老辈子的人那么顽固?&ot;那就要看，要求我做事的人，值不值得我尊敬?&ot;年轻人最后定下自己的标准。

通常，愈是在身边的人愈不懂得珍惜这种缘份。年轻人对刚认识的，反而更好，舍命陪君子就舍命陪君子吧!

渐渐地，年轻人也变成了一个顽固的老头，他有自己的要求，有自的水准，对比他年轻的已看不顺眼：&ot;做事怎么可以那么没头没尾呢?我们这辈子的人，不是那样的。&ot;

从来，我们做人，总是忘记自己年轻过。&ot;我们这辈子的人&ot;这句话，才会产生。

大丈夫

十年前，斧山道上的嘉禾片厂，每天不断徘徊着几个日本女子，都是成龙的影迷，能看到他一眼，是她们一生最大的愿望。

其中一个很瘦弱矮小，两颗大眼睛，像是唯一能看到她的东西，已经一连来了三天。

我们在片厂上班的人看惯了，从来不与影迷们交谈。傍晚经过，听到她哝哝哎哎向警：巨询问，并非不懂得日语，而是哑子的发音。

下着大雨，她畏缩在屋檐下，脸色苍白，片厂并没有餐厅，她站了整天，眼见就快晕倒。

&ot;你没事?&ot;我用曰语问。

她倾耳，原来连声音也听不到，就从和尚袋中取出纸和笔写下。&ot;大丈夫。&ot;她也写。

这也是我第一句学到的日语，发音为daijyobu，和男子汉一点也搭不上关系，是&ot;不要紧&ot;的意思。

我用手语请她到办公室坐着，给她倒上一杯热茶，再在纸上笔谈：&ot;积奇在美国，不必等他回来。&ot;

&ot;不是等成龙。&ot;她摇头后写上，&ot;我爱香港电影，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拍戏?&ot;

那年头不流行搭布景，拍摄都在空地进行。一只是一个工作人员的集中地。这几日天气不稳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外景，我写着要她回去。

看她好生失望的表情，只能再和她谈两句，问道：&ot;为什么那么爱看港产片?&ot;

&ot;从香港电影中感觉到的活力，是日本片没有的。&ot;她写，&ot;我最想当演员。如果能在香港电影演一个角色，我就心满意足了。&ot;

真是不知量力，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写道：&ot;当演员，需要讲对白。&ot;&ot;我学。&ot;她写：&ot;一生悬命。&ot;

一生悬命issyokenn，是拚命的意思，但身体上的缺陷。怎么强求?我点头，目送她走。

第二年，她又回来。

看到她疲弱的样子，我真担心。这时，她张开口：&ot;dai一一dai一一daijoy一一daijyobu。&ot;

说完了这句&ot;大丈夫&ot;，她满足笑了。

第三年，她已会说issy。kenn一生悬命。

笔谈中，得知她学语言的过程。这个小女子竟然参加厂&ot;东映演员训练班&ot;学讲对白，自己又修阅读嘴唇动作课程。怎么l[：她进入训练班的她没说过，学费倒付丁不少。

第四年，她来，又是哝哝哎哎一仁悬命说话，我要很留意听才懂得几句。刚好有部小资本的动作片拍摄，我请武术指导带她去现场看看。她开心死了，拍完戏，大概是工作人员同情她，请去九龙城的餐厅吃火锅。接着那几年，她没间断来港。之前总传真说何时抵达，我外游不在，她留下小礼物就走。

去年她在我的办公室中看着书架j：那六七十本散文集，下了决心，向我说：&ot;我要做作家。&ot;

对她的意愿我已不感到诧异，点头说：&ot;好，等着你的作品。&ot;

前几天她义来了，捧了一人叠原稿纸，向我说：&ot;出版已经决定。&ot;&ot;恭喜你厂。&ot;我说，&ot;付你多少版税?&ot;

她摇头：&ot;山版社要求我出两厅五十万曰圆。我一次过给了他们。&ot;心中大叫不妙，但既成的事，刁;说扪兴话。

&ot;你替我纠七一下好吗?&ot;她混，&ot;书里有很多中国名词，我怕写得不对。&ot;

我点头答应。她高兴地走了。

今夜看她的著作，只有一个错处，把《旺角卡门》的那个&ot;卡&ot;字写漏。

书中充满对香港受到的感动，弥敦道上人头涌涌，新界小巷中的孤寂、西贡鲤鱼门的美食等。第一次来港，还幸运地被机师邀请人驾驶室，在万家灯火的启德机场下降。当然也少不了目睹电影摄制的震撼，以及对嘉禾片厂夷为平地的失落。

从二十岁的少女，整整经过十年，今年已是二十，我从笔谈和对话中了解的她比书中更多更多两岁的时候发烧，从此义聋义哑的事，在书中只字不提。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父母在乡下开厂一间内衣裤的小，她一个人住在东京，经济独立，做电脑打字员，义当夜班护士助理，所受同事们的白眼和病人的欺负也只向我说过，被对方掴耳光整个人飞出去是常事。省吃俭用，钱花在来香港的机票和住宿，最后的那笔十五万块港币的储蓄拿来出书，有没有着落，还不知道。

在作者简历上，她只写着：&ot;九九四至一九九五年之间，演出东映录影带电影，当警车训练所职员，说过句对白。&ot;

弱小的她。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烧鹅先生

今夜又在中环的&ot;镛记&ot;设宴。

老板甘健成先生和我有深深的交情，常听我一些无理要求。为了答谢参加过我的旅行团团友，每次都在甘兄的餐厅举办大食会。菜式非特别不可。

第一一次和甘兄研究金庸先生小说中的菜，只听过没吃过。做不做得出?

&ot;试试看，试试看。&ot;是甘兄的口头禅。

做出来的结果，令人满意。唯一不足的是&ot;二十四桥明月夜&ot;。书上说是黄蓉把豆腐镶在火腿中给洪公吃的，简直不可思议。经三番四次地商讨之后，我们决定把整只金华火腿锯开三分一当盖，用电钻在余下三分之二的肉上挖了二十四个洞，再用雪糕器舀出圆形的豆腐塞入洞里，猛火蒸之，做出来的豆腐当然皆人味。客人只食豆腐，火腿弃之，大呼过熄也。

这席菜后来也搬到台湾去，为金庸先生的座谈会助兴，当地名人也来试过，大赞&ot;镛记&ot;的厨艺。

之后我又出馊主意，向甘老板说：&ot;才子袁枚写的《随园食单》也都只是听闻，要不要办一席?

&ot;试试看，试试看。&ot;他又说。

当晚客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ot;熏煨肉&ot;，食谱写的是：&ot;用酒将肉煨好，带汁上。木屑略熏之，不可太久，使干湿参半，香嫩异常。&ot;

甘兄依足古法，做了三次，我前来试过三次，才召集好友。&ot;熏煨肉&ot;分十小方块上桌，一桌十人，每人一块，早知一定有人叫&ot;安哥&ot;，已做定了另一份，大家又一口吞下，第三次要吃，已经没了。

最后这一回是临时举办的，没有时间试做试吃。要做些什么才好?我给甘兄三天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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