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罗新月身上便有一股乌爷土的味道,但她手头上根本没几个银钱,哪舍得花费在香料上?是谁买的,不必细想便一清二楚。
&ldo;小店中有乌爷土,此香味道与大食水十分相近,只可惜是从乌爷国送过来的,仅卖出去两三份,我那小姑子倒是用上了。&rdo;周清将香料盛放在木匣中,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华氏眼神一闪,她之所以会用大食水,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吴永业身上嗅到了这股蔷薇花香,她原以为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用不起这等名贵香料,吴永业只是无意间沾上的味道而已,但现在看来,倒是有些说不定了。
指甲好险没将帕子戳出个窟窿,华氏面色不变,拿了香料便离开了铺子,刚走出不远,她压低了声音,冲着丫鬟吩咐一句,&ldo;去查查周氏的小姑。&rdo;
丫鬟面露不解,&ldo;查她小姑子作甚?&rdo;
&ldo;京城仅有一家香铺售卖大食水,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但乌爷土却不同,此种香料用的人极少,价钱也不高,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估摸着就能将住在西街的那个女人给揪出来。&rdo;
说话时,华氏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吴永业在西街养了个外室?只可惜还没等她倒出功夫收拾那个女人,那处早已人去楼空,华氏一口郁气堵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简直难受极了。
周清没有在柜台后呆多久,她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很快,房门便被打开,周良玉看到妹妹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先将人拉进房中,才皱眉问道,&ldo;出了什么事?&rdo;
周清跪坐在蒲团上,细腻指腹轻轻抚过桌沿,低声问,&ldo;哥哥,圣人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如果有人将来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但他此刻尚未出手,而我先下手为强,这算得上&lso;以直报怨&rso;吗?&rdo;
罗家如同积满污泥散发腐臭的泥沼,周清每呆一日,心里的怨气就浓重一分,毕竟前世里娘家败落,她吃了无数的苦头,就连骨血相连的孩子也被罗母害死,怎能不怨、不恨?
周良玉面色沉凝,轻拍着妹妹清瘦的脊背,摇头说,&ldo;世事无常,你怎能确定别人会出手加害?&rdo;
&ldo;他已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rdo;两手按在小腹上,周清虽然期待铮儿的到来,却对罗豫借种生子的举动厌恶不已。
&ldo;可是罗豫欺负你了?&rdo;俊秀面庞上满是焦急,周良玉拉着妹妹的手,恨不得马上冲到罗家,替清儿讨回公道。
周清面无表情,摇头道,&ldo;我只是想和离。&rdo;
&ldo;和离?&rdo;
大周朝的女子深受三纲五常的束缚,和离的不是没有,但日子却过的十分艰难,走在路上都会被指指点点,周良玉心疼周清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她受这种委屈?
&ldo;当真想好了?和离之后,你回家住着倒是无妨,但孩子却是罗豫的骨血,哪能轻易舍下?&rdo;
听到这话,周清眼底划过一丝讽刺,罗豫是个天阉,他生怕此事被人发现,便将谢崇带回了家中,这才有了铮儿,要是他能善待孩子,周清也不至于如此怨恨,偏他冷心冷血,放任罗母杀了她的孩子,这样的人,哪配让孩子管他叫爹?
&ldo;我想清楚了,要和离。&rdo;杏眼浮起一丝坚定之色,之前是她魔障了,一心想着复仇,却忘了罗家人究竟是什么德行。去普济寺一趟,她险些丢了性命,倒是清醒了几分,知道若继续呆在罗家,对她、对孩子都不是好事。
周良玉忍不住叹息,&ldo;罢了,你心里有数即可,过段日子,等到哥哥参加会试,肯定会取得名次,届时罗家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rdo;
周清眼圈发热,险些没掉下泪来。在这世上,只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会如此关心她、爱护她,先前她却被仇恨蒙了眼,舍本逐末,将最重要的亲人忘在脑后,着实不该。
&ldo;清儿准备何时去见罗豫?&rdo;周良玉问。
&ldo;此事不急,等他过来找我便是。&rdo;顿了顿,周清想起先前做好的熏球,忍不住问,&ldo;哥哥,你说熏球能不能多做一些,拿到咱们铺子里售卖?&rdo;
周良玉仔细思索,道,&ldo;熏球最难的便是圆环与合页,必须仔细测算,但凡稍有偏差,小盂中的香灰便会洒出来,一般的匠人怕是做不了,等我忙过这一阵,再打造一批如何?&rdo;
缓缓站起身,女人眼底俱是笑意,轻笑着说,&ldo;那就多谢哥哥了。&rdo;
从书房中走出来,她抬眼看了看天色,换了身衣裳,没过多久,谢一便驾着马车上门了。
周清冲着他笑了笑,将安神香放入木匣中,犹豫了片刻,又取了些藒车香,这才走出香铺。
到了谢府的书房门口,还没等她推门而入,身穿玄衣的男人将房门打开,黑眸中冷意渐消,道,&ldo;周小姐今日来得倒早。&rdo;
周清哑然失笑,不知该怎么回话,谢一都已经到了香铺前头,难道她还能继续耽搁不成?
跪坐在蒲团上,她问道,&ldo;现下大人可觉得头疼?&rdo;
谢崇摇头,&ldo;白天带了熏球,并不算疼。&rdo;
&ldo;既然如此,那小妇人先焚藒车香,这种香草不算名贵,却能祛除邪气,大人终日呆在诏狱中,天长日久,对身体有害无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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