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斌看着他,蓦地想起什么,眼神儿戚戚然,鼻子也跟着酸了。
&ldo;我和我老伴是相亲认识的。那个年代结婚大多没有感情基础,哪有什么爱不爱,觉得合适了就结婚,可那是相互扶持走一辈子的人,感情是结婚以后一点点处出来的,日子久了就离不了对方了,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家人,是我放在第一位的人,亲情?爱情?对结了婚的人来说,日子一久,这种感情就模糊了……&rdo;
&ldo;我老伴走得早,她是心梗死的,突然间离世。每天早上都是她叫我起床,可那天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我身边,我推她她不应,身子硬了凉了,就那么没了。我又得安抚他们兄妹,又得给她办葬礼,连哭的功夫都没有,那会儿丧事喜事都是大操大办,一办就是七天。可就算把她下葬了,我都没意识她没了。等到半夜醒来,摸摸那一半床,凉冰冰的,三伏天,我冷的上下牙打颤,我这才意识到陪了我二十年的人走了,没人和我吵架了,没人给我做饭了,也没人叫我起床了……当时就哭了,哭了半宿。后来一想到她心就空得厉害,想哭又哭不出来。&rdo;
&ldo;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日子不难熬,除了我突然发病,我顺遂了半辈子,可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我多想她能再陪陪我,我不和她抱怨,也不指着她能帮我什么,我就想和她待在一起,即便我俩一整天不说话,安安静静忙自己的事。你能明白有人陪着和没人陪着的区别吗?&rdo;
温睿听得心里难受,他看老人眼圈儿发红想安慰他,可刚说了&ldo;您&rdo;字,张怀斌就摆摆手制止了他。
&ldo;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我想让你结婚无非是怕你一个人太孤单,可你说你有悦庭,足够了。既然爱情婚姻对你而言可有可无,有他,你满足了,行!我不逼你。可你想过他离开你了怎么办?我是阴阳相隔,你好点,你能看着他,可你不能一直陪着他,你只能看着他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以后他的妻子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你呢?你排在他妻子后面,排在他孩子后面,那会儿你准备怎么办?你能再找个人?我就问问你,你放得下吗?&rdo;张怀斌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连珠炮似的发问。
温睿看着对方,眼神儿复杂,他嘴张张合合,可就是吐不出半个字。
张怀斌见他如此,急得都说不清话了:&ldo;他是男的啊!你们是兄弟,他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你得想明白!&rdo;他怕温睿再这样陷下去就出不来了。
温睿听得心惊,他还以为老人知道了自己的那点心思,他心怦怦乱跳,生怕老人被自己给气过去,谁料对方又说:&ldo;我知道你这人对谁都好,对他更是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所有都给他,可你得为自己想。&rdo;
在老人眼里,温睿就像个单亲父亲,费心费力地照顾着自己孩子,一点都不知道考虑自己,以后孩子大了走了,他又不想找别人,孤零零一个人继续忧心着自己孩子,想想就让他心疼。
他今天必须把这糊涂蛋骂醒!
&ldo;爷爷。&rdo;江悦庭冷清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温睿怕他胡言乱语,立马站起来要推他出去,&ldo;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我和你爷爷还有点事谈,你先出去。&rdo;
江悦庭不顾他的推搡,一把拉住他的手。
温睿心凉了一半,他惊恐地看着江悦庭,手心里都是汗,他真的怕对方一时冲动把他们的事说出来,老人身体不好,要是因为这个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能饶恕自己。
&ldo;悦庭……&rdo;他声音发颤,带着恳求。
江悦庭不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老人。
张怀斌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五味杂陈,他当然喜欢这个孩子,但他更爱温睿,他害怕温睿会因为这个人伤心,一时间对少年的态度有些复杂。
&ldo;您知道的,我是哥哥收养的,他只和你说过我爸爸死了,我没人照顾了他才收养了我。可他从来没告诉过你,江昊,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爸爸……&rdo;
意识到江悦庭要说什么,温睿瞪大了眼睛,他急急忙忙往外搡人,他抬高了音量:&ldo;你闭嘴!!!&rdo;
江悦庭稳稳地站在那里,为了制止&ldo;发疯&rdo;的温睿,他把温睿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钳制住了温睿的胳膊。
温睿只剩一只手,可两人离得太近,推人也使不上力气,他奋力挣扎,可他低估了江悦庭打拳击的手有多有力。
张怀斌被两人这架势给吓住了,根本没注意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
&ldo;你们……&rdo;
温睿挣脱不来,卸了力,他喘着气,&ldo;悦庭,别说了,别说了。&rdo;他声线有些不稳。
他太怕了。
江悦庭没听他的,淡淡地说:&ldo;他是个变态,虐待我是常事,掐我脖子,把我丢在浴缸里,拿注射器扎我……还有很多您想不到事,那会儿我才八九岁。我很感激哥哥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人不可能没良心不是吗?所以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呢?&rdo;
温睿眼睛都湿了,为什么要说?
张怀斌呆呆地看着他,这些温睿从来没有提过,他只知道这个孩子没了父亲,原来……
&ldo;可……你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得去追,不要因为报恩而耽搁了自己,你开心你哥才开心。&rdo;张怀斌叹了口气。
江悦庭眸色微沉,他冷冷地开口:&ldo;江昊,是个恋童癖。&rdo;
他没有继续说,一切不言而喻。
张怀斌愣愣地坐在那里,恋童癖?恋童癖是什……他突然反应过来,浑浊不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收缩,他眼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
温睿本来以为江悦庭说那些已经是极限了,那已经够他心疼了,谁料对方竟然把心中最不愿触及的伤疤扒开给人看,他连呼吸都忘了,身子抖了厉害,滚烫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突然叫了起来,&ldo;谁让你说的?谁让你说的?!谁允许你说的!谁……&rdo;他声音越发尖锐,歇斯底里的,震得江悦庭耳朵疼。
他奋力挣扎,可江悦庭死死地压制他。
&ldo;哥!冷静点!&rdo;江悦庭态度强硬,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气息也有些不稳,他伸手揽着这个人,不仅是在安抚对方,也是给自己找个依靠。
他稳住了心神看向张怀斌,目光像是一潭沉寂千年的湖水,无波无澜,但又幽深旷远。
&ldo;活着对我来说没意义,可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把我从那样的环境里解救出来,给了我家,给了我爱,他是我生命中的光,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让我与之共度余生。&rdo;
张怀斌张了张嘴,他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江悦庭,眼里满是心疼,&ldo;对不起……对不起……&rdo;他只是怕这个孩子离开温睿,他不想揭这个孩子的伤疤的,他不想的。
江悦庭嘴角微微上扬,他说:&ldo;不必道歉,您为他好我知道。您是他在乎的人,他最不愿意您操心他,也不愿意您对他失望,为他伤心难过。我说的那些是想告诉您,我不会离开他的。您说的,爱情和亲情没有明确的界限,日子久了就模糊了。我和他做为亲人相互扶持走一辈子,这算不算陪伴?我会一直陪着他,这样您能接受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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