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卿又摇了摇头,他的嗓子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单纯地不想说话。双目的骤然失明好像也带走了他生命里的热情和活力,他成日恹恹的,懒得开口,也懒得动弹,整个人阴沉而郁郁。
道人的脾气很好,纵然看出了关卿的别扭也没有多说,只道:&ldo;要是有心情可以出去走走,山里的菊花开了,味道很好闻,也许你会喜欢。只是不要走远,会迷路,再远点的地形也不平坦了。&rdo;
道人习惯性地唠唠叨叨,明明只有一亩三分地的地盘,他好像有操不完的心。
可惜关卿一点心情也没有,敷衍地点了下头,双腿垂在床边,呆呆地对着地面发呆。
窗外的黄鹂鸟叫得很欢快,这里和山下像是两个世界,绵延数月的大旱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里,更别说那种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每天夜晚,关卿伴随着草木的清香入睡,次日则在鸟鸣蛙声里醒来。
可能因为听觉太敏感了,啾啾的鸟鸣没有让他感到任何愉悦的心情,只有无处发泄的暴躁。
他隐约觉得这种暴躁生得莫名其妙,可是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忍无可忍之下,他随手抓起一个沙包朝着鸟叫的方向狠狠掷了过去:&ldo;吵死了!&rdo;
&ldo;哎哟!&rdo;
砸没砸到鸟关卿不知道,但是凭着这一声他知道,肯定砸着人了,还是砸着个熟人。
熟人咝咝吸着冷气,揉着手腕逛进关卿的小竹屋:&ldo;哟呵,小瞎子脾气挺大哈。小爷的脑袋都被你砸了个洞,你瞧着怎么个赔法吧?&rdo;
关卿冷笑两声,咚得一声躺倒,翻过身不理他。
那人坐过来,推了推他肩膀纳闷道:&ldo;我上次来看你,你是不是也躺着的?上上次,好像也是。我说你是瞎了,又不是瘫了,成天和床缠绵悱恻算个什么事?&rdo;
&ldo;滚!&rdo;
那人惊了:&ldo;厉害了啊你!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敢让七爷我滚的。&rdo;他蛮横地一把将关卿扯了起来,关卿死命挣扎,奈何撼动不了他那双铁钳似的巴掌分毫,刚扯了起来,男人又惊了,&ldo;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是不是说话了?&rdo;
他凑得极尽,几乎和关卿鼻尖贴着鼻尖了。
关卿虽然看不见彼此的情形,但是从迎面拂来的滚热呼吸清楚地感知到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想也没想一巴掌扇了过去,面红耳赤骂道:&ldo;滚蛋!&rdo;
抬起巴掌的时候关卿就愣住了,不对啊,真要是萧大七,他扇他干嘛?不应该是喜极而泣,送上几个么么哒吗?!
&ldo;你一来就欺负他。&rdo;
年轻道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男人的到来,唉声叹气地过来解救关卿:&ldo;这孩子心情不好,你别总是逗他。&rdo;
&ldo;正因为心情不好,才逗他玩呢。&rdo;男人大大咧咧地将关卿一把甩上肩,&ldo;我带他出去兜兜风,成天闷在屋子里能闷出个好心情就见鬼了。&rdo;
&ldo;你……&rdo;年轻道人欲言又止,无奈地挥挥手,&ldo;罢了,去吧。别跑太远了,山里有老虎,快过冬了得出来囤粮了。&rdo;
男人和没听见似的,扛着关卿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瘦巴巴的关卿在他肩上简直像个小鸡仔,男人一口气不带喘地带他爬上处山崖,崖边有个小瀑布,飞瀑三十尺,气势浩大。
他将关卿搁在了地上,刚一搁地上就被他吓到了:&ldo;小瞎子,别吧,都被我气哭了?&rdo;
关卿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恶狠狠地说:&ldo;我是被你颠哭的!&rdo;
男人哈哈大笑,在他颈上狠狠揉了一把:&ldo;来来来,小瞎子,和你哥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你师父把你从坟堆里救了出来,现在吃好喝好,没人再折磨你,这日子美得外头多少人眼馋哪。&rdo;
关卿使劲擦了擦脸,闷闷地说:&ldo;他不是我师父?&rdo;
&ldo;咦,他还没收你做徒弟吗?&rdo;男人惊奇地说,&ldo;他不是一直念叨着想收个徒弟养老吗?&rdo;
关卿顿了顿:&ldo;你们……很熟吗?&rdo;
&ldo;一般吧,上次这道士被伙土匪打劫了,我碰巧路过就顺手救了他。&rdo;他从腰间的袋子里搓了一把烟草,揉成细细的丝放在嘴里嚼了起来,&ldo;说起来,上次你还救了我一次,咱两这算一命还一命,扯平了?以后见了哥,别和见了鬼一样挂着张脸,成不?&rdo;
关卿哼了一声。
男人捏了捏他脸颊:&ldo;还挺倔的?&rdo;
捏来后他突然发现:&ldo;你这两天是不是胖了些?&rdo;
关卿:&ldo;……&rdo;
男人见他脸上的温度肉眼可见地嗖嗖下降,又忍不住笑了起来:&ldo;你这小子怎么那么有趣呢?你一个小子,又不是姑娘,胖了瘦了还说美丑?再说吧,&rdo;男人仔细端详他,心弦蓦地一动,过了一会才说,&ldo;长点肉,比你之前瘦巴巴的俊多了。&rdo;
何止俊多了,前两次相遇,这小子瘦得骨头戳破皮,本来就生得矮,乍一看和只脏兮兮的猴似的。
现在被道士拎回来从头到脚擦洗干净了,换了身道破,最近又长了几两肉,近距离这么一瞧,唇红齿白,肤色剔透得像个玉娃娃。
美中不足的是一双被药布缠住的眼,虽无灵动目光,但却添了几分柔弱伶仃的病态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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