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府是座三进的偌大王府,后厨房位于最后一进院落的东南角,下人们端上菜肴来都需要走上好一阵。
欣儿走后,我闲来无事,望向窗外阳光姣好,万里无云,忽然想到街上去看看,又怕玄烨命众多下人跟随于我,自己反倒更不自在,便只对玄烨说:&ldo;皇上,臣妾想去后厨房帮忙。&rdo;
玄烨应后,我只带着纯风,悄悄走了角门,到街上闲逛。纯风笑我道,&ldo;小主还是贪玩,一出宫就闲不住!&rdo;我悄声一笑,点了点纯风的额头,&ldo;在宫里待得久了,自然闷得慌,今日好不容易能出宫来,还不珍惜机会么?&rdo;
我们二人相伴走入街上市集,人潮熙攘处,忽听到身后一人急匆匆的唤我&ldo;小主&rdo;,我回头去寻,竟发觉是陈情追在我身后,却被人潮挡在远处。
我驻足等他赶来,今日的他已换了干净的衣裳,眉清目净后,他再不是一副邋遢的叫花子模样,与他相顾间,发觉他亦是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只因他被生父陈广庭摒弃,生母又不幸病故,才会沦落到当日落魄的地步。
&ldo;公子找我有事?&rdo;我率先开口问他,他与我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他彬彬有礼地一笑,道,&ldo;小主如今颇得圣心,只是陈情还是要告诫小主,花无百日红。&rdo;
我心中淡淡不快,如今我与玄烨两情相悦,情意深厚,玄烨对我的情愫更不是这几日才悄然滋长的,早在我只是女官时,他就已对我暗生爱慕,只是当时不便说出。如今我对玄烨,更是百般爱恋,所以陈情对我的劝告,我并不愿意过心。
&ldo;小主不愿听也得听!陈家的千金陈裕勤就要入宫,我早就说她会是你最大敌人!因为皇帝会真正对她动心,她和别人不同!&rdo;陈情见我并不愿意留意他所说的,倾时激动起来,高声大喊。
我怔怔望着陈情,面对他所说的一切,我并不能相信,今日玄烨还深情万种的许诺,每日都会来钟粹宫陪伴,他又怎么会那么快移情她人呢。坠入浓烈爱恋当中的女子都很难相信旁人所说的一切,因为在我的脑海中,就只剩下我和他。
&ldo;我知道了,有劳公子牵挂。&rdo;我冷冷地说道,转身欲要离去,陈情却追在我身后大喊,&ldo;完颜霏你站住!&rdo;我驻了脚下的步伐,却终于再也按捺心中怒火,转身朝他大吼,&ldo;你到底想做什么!&rdo;
&ldo;我说的一切不是空穴来风,若不是你的额娘对我有恩,我又何苦帮你!&rdo;陈情字字诚恳,我心中的怒火才慢慢熄灭,我定定望他,努力平静着道,&ldo;我明白,谢谢你。&rdo;
&ldo;小主,若有朝一日,陈裕勤威胁到你,我会帮小主一臂之力。&rdo;他冷冷一笑,嘴角边一丝决绝的恨意。
陈裕勤,本该是他至亲至近的家人,就像我与常安。可如今他们反目成仇,如何不令人唏嘘?陈情如此帮我,恐怕不仅仅因为我额娘是他的恩人,更因为他希望借我之力报仇。
告别陈情,我仍旧和纯风走在街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不知不觉间,街景已变得格外熟悉,脚步变得凝重,我侧眸去望,&ldo;完颜府&rdo;三个大字灼热地映进我的眼眸。
我左右环顾,见府门口有一人推着木车卖光泽鲜亮诱人的冰糖葫芦,便取出荷包买了一支,手中握着冰糖葫芦,那熟悉的色泽仿佛将带回到幼时,回到拉着阿玛衣袖向他要冰糖葫芦的时光。
我细细品尝着酸甜的山楂,回眸间正撞入一人的胸膛,头顿时一晕,踉跄地退了两步,手里却还稳稳举着冰糖葫芦。
站稳后我才打量起眼前的人,却不禁失声惊道,&ldo;皇上?!&rdo;心中顿时仓促起来,方才自己狼狈的样子一定被他都看在眼里了!
&ldo;朕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留在王府里的,定要出来逛逛才甘心。&rdo;他失笑道,一把搀扶住踉踉跄跄没站稳的我,望着我手里紧紧握着冰糖葫芦,不禁笑问,&ldo;喜欢吃冰糖葫芦?&rdo;
&ldo;皇上吃山珍海味吃得多了,自然不喜欢这些俗物,可是我就是喜欢这冰糖葫芦,小时候总吵着向阿玛要呢……&rdo;我不禁陷入往日的回忆,那时无忧无虑,能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是最开心的事。
我怔怔站在原地,忽然感觉玄烨紧紧抓住我的手,继而抬起我握住冰糖葫芦的手,将冰糖葫芦缓缓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品尝,又附在我耳畔笑道,&ldo;朕从前不喜欢吃冰糖葫芦,总觉得它酸,如今和你在一起,连冰糖葫芦,竟也觉得甜了。&rdo;
我与他十指相扣,相顾一笑,并肩站在完颜府的门口。玄烨望向完颜府的大门,道,&ldo;等回宫前,朕陪你来看他们。&rdo;
不等我回话,完颜府的大门忽然大敞,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我已很久未见的涟笙。
他面目略显憔悴,与往日相比亦消瘦了不少,我一动不动地望向他,他同样看到了与玄烨十指相扣的我,他除却眼光中流露出的一丝惊喜,再无其余的言语。
玄烨望望涟笙,又望一望我,发觉我们二人注视的目光,开口问道,&ldo;霏儿,他是谁?&rdo;
涟笙本意并不想来到我身旁,只是听到玄烨颇有些醋意的问话,便阔步地径直向我们走来,向玄烨道,&ldo;我是完颜霏的青梅竹马,我们曾有婚约,你又是谁?!&rdo;
我心中狠狠一紧,涟笙他明明知道,我已是嫁入宫闱的人,能与我十指相扣、并肩站立的人,他难道不知会是谁么?只是玄烨并不认得涟笙,玄烨会不会向涟笙说明自己的身份?那样涟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玄烨冷冷一笑,只是一把紧紧将我揽入怀中,道,&ldo;我是她的什么人?&rdo;他颇为宠溺地朝我一笑,而后又朝涟笙高声道,&ldo;我!是她的夫君!清楚了么?&rdo;
我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心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细线勒上我的心头,直到难以呼吸。玄烨逐渐加大力道的将我拥在身侧,冷眼望着涟笙。
涟笙再不理会玄烨,只是朝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却终觉讪讪的收回,&ldo;妹妹,此生,终究是我涟笙负你。&rdo;
我蹙紧眉心,低下头去并不敢正视于他,涟笙话毕,只是阔步离去,再不留恋。我眼中又酸又热,却极力忍住不敢落泪。
待他走后,玄烨用力摇一摇我的肩头,眼中明显荡漾着些醋意,自己却又倔强的不肯承认,&ldo;涟笙…?他就是你的青梅竹马?&rdo;我淡淡点头,&ldo;皇上恕罪……&rdo;
他怜惜地望着我,刮一刮我的脸庞,&ldo;有什么可恕罪的?他毕竟比朕更早遇到你。只是如今,你只是朕一人的。&rdo;
话至此处,玄烨面上才了然有些胜者自豪的笑意,&ldo;他从前负你,让你经历了什么不快,朕都不管,只是以后,朕不会步他后尘,朕会好好珍惜你,让你一直快乐。&rdo;
我眼中一酸,雾气化为了泪珠,我踮起脚尖,当街紧紧拥住眼前的玄烨,低声啜泣道,&ldo;我…也会好好珍惜你的。&rdo;这句话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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