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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ldo;……宫刑？啊！难道、难道是让泗水……这、这、这万万不可！&rdo;

&ldo;嘘‐‐方老爷，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作公公可以收干儿子，还是能够传递香火的。&rdo;

&ldo;这……这得容我想想，容我想想……&rdo;

&ldo;没时间想了，方老爷。这总好过丢了性命吧？&rdo;

方淮哑然半晌，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泗水正被囚于隔壁的牢房，也不知他现在是醒是睡，冷是不冷……香火固然重要，但最令方淮痛心的，还是儿子的命运。他还这么年轻……

&ldo;不管怎样，泗水，活着总是好事。&rdo;作为一个父亲，方淮沉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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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是异常，已是三月了，北京城的雪却还不愿停。湮没在一片白色中的车马人境仿佛在沉眠。然而这仅是错觉，红尘如旧，命运之轮也从不曾停止转动。

&ldo;该死的！这鬼天气真要命！&rdo;虽是匆忙赶路，司礼监果房的下等太监贾悦来的嘴巴也没有歇着。天气极寒，他却只穿着单薄的藏青色布袍，两条手臂互相伸进了袖筒内，却还冻得缩着脖子。他知道，眼下这桩事情是耽搁不得的，自己刚入宫不久，好容易摸了个头彩，拜得果房大师父辛达年为受训师父，要是头两件事就办砸了，往后还哪里有发迹的盼头？辛达年在宫里已待了二十多年，很有些身份，人面也比较广，此次他似乎掌握了哪里的马源，想私下里与御马监通通风，赚点外快。贾悦来正是要去御马监捎信。

司礼监果房位于武英殿北面，靠近西华门，与东华门内的御马监真正是横着隔了座紫禁城，直顺的金水河边道又不许随便乱走，冒着大雪一路七拐八弯的悦来已是满肚的怨气。

靠近午门偏门的一段路上，悦来远远望见来了一小队人。&ldo;哎呀，不会又要回避吧！&rdo;心里念着，已经不由自主地侧身靠墙退去。只见那小队人由一个老太监带头，慢慢地走来。悦来偷眼一望，认得那老太监是总管内务府的福三佑福公公。这么看来，跟在他后头的四个头低得看不清面目的人，一定是新进宫的小太监了。

悦来当初也是由这位福老爷带着进来的，想起师父教他的：&ldo;看人看东西，都是一个理儿，机灵。&rdo;此一念，悦来便在福三佑经过自己时深深地哈了个腰，叫了声：&ldo;福公公吉祥！&rdo;本想这样便了结了吧，怎料福三佑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他龇着黄牙笑道：&ldo;哟，我还认得你。是叫……贾悦来吧？&rdo;

队伍停止了行进，小太监们纷纷抬起脸来朝悦来这边瞧，只有最后一个人除外，他不但没抬头，就连眼皮也似乎没动一下。悦来心道：&ldo;妈的！老黄牙！快让你小爷走吧！&rdo;却也只能抬头露出灿烂的笑，说道：&ldo;福爷向来记性好，连我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喊得出名儿，真是折煞我了！&rdo;福三佑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悦来的肩，道：&ldo;嘴巴甜，将来定然是有出息的！哈哈！&rdo;说着，扬手一挥，队伍便又开始朝远处的养心殿移动。

悦来又鞠下身子，一直等到队伍的尽头才直挺过来，刚要迈步，那个拖在队伍最后的小太监正好经过他的面前。

&ldo;啊！&rdo;悦来张大了口，却没有真的喊出声。这个人是……

&ldo;你说这颗痣吗？算命先生说了，这是短寿之象。意思就是，我活不长……&rdo;坐在台阶上的方家小少爷摸着耳朵后面的黑痣说着，然后无谓地笑了。

悦来记得这颗痣，也记得它的主人。他是……怎么可能？一定不是！堂堂的富家少爷低着头，穿着可笑的太监服跟在那种老黄牙身后？

悦来摇了摇头，这种事没可能发生吧……但，真不是他吗？

实在太像，像得叫人心寒。

辛达年最近可谓忙得不可开交，年初辛苦打理的春节庆典因为慈和皇太后病况恶化而撤消，结满的红彩又要一件件取下来，着实折腾了一番。紧跟着皇太后离世，钦天监更是发了话，慈和皇太后的尊谥、世祖爷梓宫的移陵，这些马虎不得的事都得在本月里完成。

司礼监是管理宫廷礼仪的机构，果房是其重要的下属分支，正好现在果房首领的位置空缺，作为大师父的辛达年自是杂事繁多。这天，他回到处所，一旁新收的徒弟贾悦来连忙奉上茶来，退至一边。辛达年端起茶正想往嘴里送，又放下了。他朝一旁的贾悦来瞟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ldo;上次那件事，后来有回音不？&rdo;悦来立刻明白他问的是御马监的事，赶紧回道：&ldo;徒儿上回问了之后，那边说过一阵子可能需要……&rdo;

&ldo;过一阵子？这样说了，你后来就没再去问？&rdo;辛达年嘴里轻声细语，撩起手却是一个大巴掌，打得悦来的左半边脸立时红了出来。

悦来知道，对待师父的打骂，做徒弟的是一不能躲，二不能挡，忍得一时之痛，才能攀上高枝。悦来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叩头道：&ldo;徒儿犯了懒，师父打得有理。要是师父乐意，徒儿立马奔去御马监……&rdo;

&ldo;啪！&rdo;又是一记耳光，依旧打在左脸上。只听辛达年阴阳怪气地啐道：&ldo;不长记性的东西！是哪个让你去那地方了？教训得太少！&rdo;悦来心一惊，这老东西早就交代过：&ldo;叫你去哪里，你只管去！那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儿，干吗的，全都不用你管，更不准随便提起。&rdo;于是又叩头认错，直到辛达年厌烦地冲他嚷：&ldo;还不快去！&rdo;悦来才退了出去。

一路紧着步子，地上没了雪便好走许多。悦来肚里骂着，脚下却不敢马虎，总算走到了御马监。守门的侍卫认得他是辛公公的人，之前又收过他银子，马上放了行。悦来想直接去找上次说过话的喂马老太监王富贵，却遍寻不见，问了人说是走开去办差，一会儿就来的。

这样啊，悦来心想只好先四处逛逛了，只要不是擅闯养马的地方，应该没有关系。御马监一向冷清，皇家牧场设得远，只有遇上随侍皇族或是骑试这样的事才有点活气。悦来瞧着左右无人，便好奇地往深处走，不知不觉偏僻起来，走到一座院前，抬头看看没有匾额，想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处所，便一抬腿跨了进去。

院里静得很，一间独屋透着颓败的气息，五月的阳光不算太辣，树阴一遮就更显得凄凉。这里住着什么人呢？悦来站在屋前，有点置身宫外的恍惚感，忽然听到&ldo;叭嚓&rdo;的断裂声，不禁脱口问道：&ldo;谁！？&rdo;

从墙角的槐树后面走出一个人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系着下等太监的腰带，手上拿着一根断枝，扶着树干站在树影下。

小少爷无谓的笑容和小太监耳后的黑痣，远远近近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

方泗水。这个名字在悦来的脑海里翻腾……

&ldo;你……&rdo;虽然开了口，悦来却并不清楚该说什么。那个小太监没有理睬他，只是轻轻丢掉了手中的断枝，朝悦来身后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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