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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平城朝廷的办公之地，是由原来的府侯政宫改制而来，各个殿面俱都不大，此时上百人列班于此，四周又陈设着熊熊火鼎，挤是挤了一些，但气氛极是热烈。

&ldo;最高从事长官，陈天平！&rdo;

阶下应诺一声，有人出班叩谢，等候前一个领命的人下来，再登上王阶受敕。此人是由青益侯所举荐，相貌虽然普通，但气质平和，行事素来有条有理，青益侯对他极是推崇，故而这次破格任命他为从事长官。

从应崇优手中接过黄绢委状，陈天平躬身回到龙案正前方，再拜叩谢。

阳洙略点一点头，便翻过文卷准备念下一个名字。就在大家的专注稍稍松散之时，陈天平突然将腰部一弓，竟从胸前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匕首，借着前窜之势，直直划向阳洙咽喉之处。

皇帝正低着头，大臣们在阶下，护卫尚有五步之遥，只有应崇优及时反应，抓起一卷诏命文书迎刀锋一挡，虽稍稍阻了阻来势，但利刀很快便将整卷绢布及卷在其中的木轴切断，在空中斜挽过来，再次前刺。应崇优此时已趁着格挡之势，跃身挡在了阳洙身前，背部向后一撞，推着阳洙后滑数尺，同时单足将龙案踢向刺客。电光石火的刹那，陈天平心知追击不及，手腕一抖，匕首变成飞刀，啸若流星，直飞向前，同时已有数名侍卫赶到，几枪将他扎倒在地，阶下大臣们的惊呼声这才响起。

由于应崇优挡在阳洙身前，飞刀疾驰而至，正街着他的咽喉，手中没有格档的兵器，更不能侧身露出阳洙来，应崇优只得僵住身体动也不动，脑中一片空白。利刀入骨之声随即响在耳边，尽管殿内一片呼喝嘈杂，这声音也依然清晰刺耳，仿若就响在自己的喉间一般。

&ldo;陛下！陛下！&rdo;魏王等连滚带爬仓皇扑过来看视，一个个面色如土。

&ldo;朕安好。&rdo;阳洙丢开手里抓着的一只羊头，曲起双臂抱住身前的应崇优，颤声道：&ldo;你怎么样？&rdo;

应崇优回想着方才凶险一幕，犹是惊魂未定，若非阳洙随手从旁边抓了一个献祭用的羊头替他挡在喉前，只怕现在早已命入黄泉。

&ldo;你手腕怎么流血？刚才划伤了？&rdo;

应崇优定了定神，抬手看看，低声道：&ldo;没事，一道小口子而已。&rdo;

杨晨此时已挤到了前面，立即叫了一声：&ldo;别动，伤口虽小，刀上有毒，让我来看看。&rdo;

阳洙脸色一白，赶紧托起应崇优的手腕，递到杨晨面前。

&ldo;还好，不是什么古怪的毒药，吸出毒血来，我再给你敷一点儿解毒膏就行了。&rdo;他话音刚落，阳洙已低下头去，想也没想就含住伤口，开始吸吮毒血。

这个举动不要说别人，就是应崇优自己，也瞬间僵住，想要用力将手腕抽回，却被握得极紧，动弹不得。由于周围被重臣和侍卫们围得严实，大部分臣子在阶下并没看见这一幕，只有魏王等几个老臣面面相觑，既是惊诧，又颇不以为然，只是碍于应崇优刚刚救了驾，也不好说什么。

&ldo;陛下，吐在这里，再用清水漱漱口，&rdo;杨晨虽然也呆了片刻，但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递过水杯，又拿出一颗丸药来给阳洙服用以防万一。

郑嶙与应霖这一正一副两个焰翎大将军此时方长出一口气，擦擦额上的冷汗，回身来看地上的刺客，竟还活着，忙命人救治，好进行审问。

青益侯因为是陈天平的举荐人，此刻瘫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阳洙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对魏王道：&ldo;出征在即，不用太费心，交给有司勘审便是了，切记不要株连。&rdo;

魏王因为是这次诏命颁发仪式的负责人，出了刺客这样的事，面子挂不住倒也罢了，心中还怕会不会有牵连，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此时见阳洙这样吩咐，大是安慰，忙躬身道：&ldo;陛下仁厚，老臣遵旨。&rdo;

虽然中途出乱，但阳洙自始至终都未失态，帝王气势令人折服，应崇优的伤口处理之后也无大碍，所以殿内重新整班，又将余下的诏命尽数颁发完毕，最后下令三日后开拔出征。

这次集英殿刺杀事件之后，朝臣们发现皇帝对枢密学士的恩宠又恢复了过来，有事没事都留在身边，不许他走开。大家议论纷纷不说，连统率焰翎禁军的大将军郑嶙，也忍不住私下跟应霖很八卦地打听：&ldo;你知不知道皇上跟令弟是为了什么，好一阵歹一阵的？&rdo;

&ldo;我哪儿知道啊，&rdo;因为是私下场合，所以应霖不客气地白了上司一眼，&ldo;真是难得看到你这么好奇。&rdo;

&ldo;就算我好奇好了。你说皇上素日，英明神武跟个什么似的，可怎么一到令弟面前，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一恼了，就理也不理。一好了，又欢天喜地。倒是令弟沉稳有气度，从来都宠辱不惊，像个成熟大人的样子。&rdo;

应霖失笑道：&ldo;崇优年纪本来就大五岁嘛，能一样吗？&rdo;

&ldo;唉，那可难说，有些人年纪不比应学士小多少，但那个莽撞火爆啊呀，真让人受不了……&rdo;

应霖知道郑嶙的感慨何来，不由笑道：&ldo;也真是奇怪了，冀瑛虽然脾性急躁，其实很知分寸的，跟同僚相处的也不错，怎么偏偏跟你那么过不去呢？&rdo;

&ldo;这人实在太好强，最初是殿前比武赢了他，后来又吃了我一顿军棍，当然要记恨了。&rdo;郑嶙摇头苦笑了一下，&ldo;好在你说的不错，他其实很知道分寸，总算没在大战中惹出麻烦来。&rdo;

&ldo;我觉得你们近来好多了，&rdo;应霖安慰道，&ldo;这场大战你指挥有度，全军上下无人不服，秦将军也是有眼睛的人，只要他心里服了你，慢慢也就没事了。&rdo;

&ldo;我也真没见过那么倔的人，当初的棒伤没好，他就拼命操练自己的营队，大战都过了也不肯好好休息，我今天升帐时看他都瘦了一圈儿了，你能不能找时间劝劝他？&rdo;

应霖一摊手，取笑道：&ldo;我劝有什么用啊，大将军要是心疼，自己去劝不是更好，说不定冀瑛就是误以为你看扁他，所以心里憋着一股气，哄哄就好了。你看我家崇优多会哄人啊，每次皇上生气，他都有本事哄回来，你要好好学一学。&rdo;

&ldo;这又不一样……&rdo;郑嶙被他调侃得哭笑不得，只好说别的事情，&ldo;对了，听说对青益侯的处治，应学士也是主张轻办的？&rdo;

&ldo;没错。你这几天忙着准备出征，不知道朝中局势有多诡变。魏王爷想着既然保不住青益侯了，便跟几个军务诸侯合本推举他自己的亲家林州君继任青益军主帅，皇上还真不好推脱他们，眼看着就要准了，谁知杨晨突然跳出来提了个建议，要把青益军拆散合并到其他军去，天花乱坠地道出数条理由，皇上趁势顺水推舟，说要好好再想想，气得魏王爷牙痒痒，趁着皇帝巡营去，在堂官府挑一个错处把杨晨打了一顿……&rdo;

&ldo;真的？&rdo;郑嶙睁大了眼睛，&ldo;魏王此举有些鲁莽了。&rdo;

&ldo;你是旁观者清嘛，魏王本就没把他小小一个巡检史放在眼单，加上他又故意撩拨刺激，一时气愤，考虑不了太多，而且也没料到会让皇上知道。&rdo;

&ldo;你的意思是皇上后来知道了？&rdo;

&ldo;是啊。&rdo;

&ldo;怎么会呢？虽然魏王杖责大臣是有些逾礼僭越，但这种事谁会去驾前多嘴，平白得罪魏王爷？就是杨晨自己，为了脸面也不会去告状啊？&rdo;

应霖颇含深意的笑了笑，道：&ldo;本来是这样没错，但不知是不巧还是太巧，正打着呢，明明去巡营的皇上却突然驾临堂官府，当场撞见魏王杖责大臣，虽然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发作，但脸色实在难看，转身就走人。魏王自知理亏，赶到驾前去解释请罪，皇上却又丝毫不责怪他，弄得他反而心神不安的。&rdo;

&ldo;那后来呢？&rdo;

&ldo;就在魏王擅自杖责大臣之后的第三天，朝廷突然颁下旨来，说青益侯虽举荐失察，但与刺案无涉，故而不夺封地，不剥侯爵，令归青州为政，筹措军需。青益军编制不动，另选主将，归于御统。这道旨意一发，不仅青益侯感恩戴德，连青益军上下听说归于皇上亲辖，也都欢欣雀跃。魏王爷刚刚才触犯过龙颜，又寻不出什么理由来，想护林州君继任青益军主帅的提议当然只能甘休。&rdo;应霖说着，喷啧两声，又加一句感慨，&ldo;皇上果然不愧是皇上，行出事来，真是滴水不漏。&rdo;

&ldo;先别只顾着佩服了，&rdo;郑嶙拍拍他的肩，&ldo;马上就出征，岭南三十一州都不是好啃的骨头，我们为将者，颜面都是在战场上挣来的，你可不要轻敌哦。&rdo;

应霖哈哈大笑，正要说话，侍从突然来报皇帝急召，两人不知为了何事，赶紧更衣，赶到了勤政殿，进门一看，位居中枢高位的君侯臣将们差不多都已奉召而来，黑压压站了一片，气氛极是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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