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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ldo;应崇优，&rdo;阳洙咬牙截断他的话，&ldo;朕再提醒你一次，想好了再答！你今日出城，干什么去了？&rdo;

郑嶙怕皇帝更加生气，也顾不得君前礼仪，贸然插言道：&ldo;应少保，我才刚刚陪皇上从城外回来，你有什么话，千万不要再隐瞒……&rdo;

言到此处，应崇优已知事情不妙，只是拿不准阳洙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清楚小七和那婴儿是否顺利脱险，霎时心乱如麻，脸色乍白乍青，变幻不定。

&ldo;那日出手相救附逆少年的蒙面人，使用的是浮山的游云掌，你教过朕的，记得吗？&rdo;阳洙立起身来，语调如冰，&ldo;朕一看巡捕营兵身上的伤痕，就明白他是谁了。&rdo;

应崇优由于没有料到阳洙会亲自验看兵士身上的伤情，所以并未想到这一点漏洞，此时听他这样一说，顿时知道连杨晨都已不保，心中更是慌乱，脑子快速运转着，想着该如何分辩，可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ldo;只要知道了是杨晨出的手，就没有什么事朕查不出来。&rdo;阳洙将脚步停在应崇优面前，深深地看着他，&ldo;可是朕不想声张，朕一直在等，等你进宫来向朕求助，求朕赦免你的师兄弟，饶恕那个婴儿。可最终你依然自己解决所有的事，不肯欠朕半点人情……&rdo;

应崇优急忙摇了摇头，手心开始渗出冷汗。

&ldo;你知道救援孟释青的孙子，是什么罪名吧？&rdo;

&ldo;……&rdo;

&ldo;你也知道朕对于背叛者，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会轻饶吧？&rdo;

&ldo;……&rdo;

&ldo;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你还是选择背离朕，&rdo;阳洙微微俯低身子，直视入他的眼底，咬牙冷笑：&ldo;朕看着你不顾性命安危，也要救那个孩子，就忍不住要想起当年……虽然迫害者与被害者交换了角色，但你却自始至终都是了不起的拯救者。朕到今天才明白，原来你陪在朕身边不离不弃这么些年，并不是因为朕有多特殊，而是因为你根本就是这种人。你那时候同情朕，就像你现在可怜那个婴儿一样。一旦发现朕已经变得足够强，你就对朕没了兴趣，想要离开，是不是？&rdo;

&ldo;陛下，不是这样的……&rdo;

&ldo;不要像哄小孩子一样，继续再欺瞒朕了！&rdo;阳洙抓起应崇优的胳膊，力度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ldo;朕一直以为，就算你不能接受朕的感情，但最起码，朕对你而言仍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没想到事实上，朕居然和那个婴儿没有区别！也许现在在你眼里，朕还不如那个婴儿能得到你的关注！&rdo;

&ldo;陛下……&rdo;应崇优不知道阳洙怎么会胡思乱想到这样一个结论上面去，忙将手掌抵在他胸前，试图安抚他，&ldo;请您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rdo;

&ldo;还有什么好说的呢？&rdo;阳洙咬紧牙根，声音里透出一股绝望的狠劲儿，&ldo;朕就像经历一场美梦突然醒过来，发现一无所有。不仅作为阳洙没有得到你的关爱，连作为皇帝，都没有得到你的忠心。既然这样，朕还有什么好客气的？&rdo;

应崇优看着他如冰雪般阴冷的眼睛，一股寒气从心底窜起，霎时就流遍了全身。&ldo;陛下，请您三思，杨晨他们……&rdo;

&ldo;放心，他们都是靖国的功臣，又只是困于兄弟之情，并无叛君的本意，朕才不会让孟释青一个没断奶的孙子折腾掉朕的两个人才。杨晨已经自请前往西宁戴罪立功，为朕教化边境蛮民；应霖降职两级，罚俸三年，以观后效，阿戚不知内情，不用治罪。&rdo;阳洙的唇边浅浅地荡着一抹冷淡的笑容，&ldo;怎么样？朕还算是个宽容之君吧？&rdo;

虽然阳洙所提到的处罚都不重，但应崇优却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越发觉得一颗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ldo;觉得有些不对了吗？&rdo;阳洙的眸子如同被冻结住了一般，冷洌刺骨，&ldo;这一次，你不在从轻发落的名单上，朕会让你永远记住，背叛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do;

&ldo;陛下……&rdo;应崇优语调颤抖地叫了一声。

&ldo;那个少年是很得你疼爱的师弟，是吧？还有那个婴儿，又无助又脆弱，很让你心里软软的，对不对？&rdo;阳洙在他面前来回踱着步，笑容里带着残忍的味道，&ldo;朕对你的惩罚，就是让你看着他们死，看着他们的头颅怎样被砍下来，他们的鲜血怎样变冷。又或者，你愿意为他们挑一些其他的死法？&rdo;

应崇优在惊惶中抓住了阳洙的手，颤声道：&ldo;臣知道以法而言，他们确是死罪。但小七年幼懵懂，不知皇家法度，并非有意犯君，那个婴儿又是遗腹生于烟花青楼之地，不在孟氏族谱之列，两者皆有可恕之情。如果陛下只是为了惩处微臣的欺瞒之罪，请不要徒增杀戮，就处死我一人好了。&rdo;

一旁的郑嶙听到此处，不由暗暗着急地跺了跺脚，心想这应少保，平时看着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还转不过筋来，这样子求情，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嘛。

果然，阳洙的神情愈发地暴怒，一把将应崇优的手甩开，连说话的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ldo;你真是个好人啊！想当年你也曾说过，你的命就是朕的，朕听了一直很感动，可今日看来，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可以让你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性命。你不仅看轻了你自己的生死，你也看轻了朕对你的感情……那两个人，朕非杀不可，该怎么办，你自己选择！&rdo;

阳洙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有些古怪，他一面表示非杀不可，一面又让应崇优自己选择，两个意思显然很是矛盾，应崇优足足愣了好久才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胸中顿时一沉，全身发冷，好半天才虚弱地低声哀求道：&ldo;陛下，请您……不要这样逼迫微臣……&rdo;

阳洙冷笑一声，眸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与决绝，&ldo;没错，朕就是在逼你，朕想看看你为了这两个人，究竟能伤害朕到什么样的程度。要么救他们的命，要么站回到朕身边来，朕让你选，你就选吧！&rdo;

应崇优闭上眼睛，让自己定了定神，却难忍心中阵阵疼痛。

虽然越到此时，越明白自己有多么看重他，在意他。但人的选择，永远不能做到只偏向感情的那一方面。

在阳洙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应崇优的视线慢慢低垂下来，双手放回膝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撩起衣摆，跪倒在水磨青砖上，缓缓地躬下腰身，以额触地，行了一个大礼。

当他重新直起身体时，两颗莹亮的珍珠出现在地面上，闪着柔润的光芒。

阳洙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ldo;臣应崇优，以此珠为名，恳请陛下，特赦两名罪人……&rdo;应崇优的声音微弱低沉，但字字句句，却极为清晰。

阳洙定定地看着他，觉得整个身体好像正被人缓慢地撕裂，从中间透过丝丝冷风，连视线也仿佛被扯得扭曲，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ldo;请陛下……恩准……&rdo;

&ldo;哈……哈哈哈……&rdo;阳洙愤怒至极，反而大笑起来，弯腰将那两粒珍珠捏在手中，用力碾了几下，碾成粉尘，&ldo;果然是这样，这就是你的选择……你决定忽视朕的感受，也要救他们的性命……&rdo;

&ldo;臣如有触怒陛下之处，愿领任何处罚，&rdo;应崇优抬起头，迎视着阳洙的眼睛，&ldo;可是陛下是至尊天子，金口玉牙，既有所诺，请万勿食言……&rdo;

&ldo;好！&rdo;阳洙高声打断了他的话，&ldo;你要救他们，朕准你所请，让他们按照你的安排，各自保得性命。可是你……你……来人！&rdo;

一直在一旁无计可的郑嶙硬着头皮应了一声：&ldo;臣在……&rdo;

&ldo;去内廷尉宣旨，把应崇优给朕关进……关进……&rdo;

阳洙突然觉得梗在这里说不下去。再怎么样，那个人还是应崇优啊，能把他关到哪里去呢？天牢？刑狱司？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

&ldo;陛下慎思……&rdo;郑嶙壮着胆子小声劝了一句。

&ldo;……凤台阁……把他关进凤台阁的后楼……给朕好好地反省，待罪！&rdo;

&ldo;臣遵旨。&rdo;

郑嶙回身看了应崇优一眼，叹口气退了出去。阳洙的唇角抿得紧紧地，也盯住那张让人心悸的脸，想听他说什么。

&ldo;臣……谢陛下隆恩……&rdo;

阳洙胸前一阵绞痛，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在他身后光滑如镜的水磨青石地面上，此时才无声地溅落一滴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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