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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不久掌柜放出风来，说自己的儿子伤彻底好了，又不久就购买了两个粗壮的丫环在少爷跟前伺候。五魁见到了女人，说：&ldo;有了丫环你就轻省了。&rdo;女人却哇地哭出了声，说：&ldo;你不要说，你不要说!&rdo;平生第一次对五魁发了脾气。五魁一脸灰气，只好回坐到牛棚发了半天的呆。

想不通女人是怎么啦的五魁一连好多日在纳闷着，夜里更睡不着，起身坐在牛槽边，听吃了夜草的老牛又把胃里的草料泛上牛嘴里反嚼，还是琢磨不出女人发脾气的原因，倏乎什么地方就有了幽幽的哭声。五魁凝神听了听，声音是从厅房左边的套间里发出的，似乎就是少奶奶在哭，便挪脚往那里走，隐身于鸡圈的后墙处，看见了少爷的卧房窗口还亮着灯，果然是少奶奶的哽咽声，同时听见了少爷在大声骂：&ldo;你是我的老婆!你是我的老婆!&rdo;接着有很响的耳光，旋即窗纸上人影晃动。少奶奶的哽咽声起起伏伏断断续续，静夜里十分凄凉。天明一，五魁起得早，在院子里第一个就碰见了女人，女人的脸上有几道血痕，眼肿得如烂桃一样。五魁不敢相问，想起那目的训斥，扭身要走，女人却说：&ldo;五魁，五魁你也不理我了吗？&rdo;，五魁吃了一惊，站住说：&ldo;少奶奶你怎么啦，跌在哪儿吗？&rdo;女人说：&ldo;打的。&rdo;五魁一脸苦楚：&ldo;昨夜我听见你哭了。&rdo;女人说：&ldo;你是知道了？&rdo;

五魁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只恨少爷的脾气古怪暴躁。可是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女人都是很晚很晚了在房中哭泣，哭泣中还夹杂了殴打声。终于在一个中午，五魁正在牛棚垫圈，远远看见女人又陪着少爷在晒太阳，少爷就反复要求着女人把头发梳好，还要抹上油，敷粉施胭脂，女人都依了，少爷就笑着问身边的两个丫环：&ldo;少奶奶美不美？&rdo;丫环说：&ldo;美。&rdo;少爷再问：&ldo;怎么个美？&rdo;丫环说：&ldo;像画上走下来的。&rdo;少爷又问：

&ldo;你们见过谁家的媳妇比少奶奶还美？&rdo;丫环说：&ldo;再没见过。&rdo;少爷就让女人前走几步，转过身来近走几步，嘿嘿地笑。女人始终没有笑，机械得像个木偶，忽见狗子从大门口走过来，说：

&ldo;它在门口，怎么进来了，我去拴好!&rdo;就走去了。少爷却说：&ldo;抱我回去!&rdo;两个丫环抱着回去了，立即一个丫环在那里喊：&ldo;少奶奶，少爷叫你了!&rdo;女人说：&ldo;他要吃酒，你去给他倒呀!&rdo;

丫环说：&ldo;他不吃酒，他要干那个……事哩!&rdo;女人不言语，头也不回地还是走她的路。另一个丫环又跑过来喊：&ldo;少奶奶，少爷发脾气了!&rdo;果然卧房里就有了少爷狼一样地嚎叫。女人依旧往大门口走。大门口却站住了刚刚从外进来的柳太太，竖了眼，说：&ldo;你男人叫不动你吗？回房去，回去!&rdo;女人站住了，却抱住了那里的一棵树说：&ldo;我不回去!&rdo;柳太太一个耳光打过来，叫道：&ldo;你是反了吗，柳家娶你为了啥？你那个&tis;是要留给外人

吗？!&rdo;便哗啦着了院门，喝令两个丫环把她拉回屋。两个丫环架了女人走，柳太太一边在后边骂，一边用手拧女人的屁股，到后，卧房里就传出凄厉的哭声。

五魁明白了女人在受着怎样的罪了。

于是，他不愿意再见到少奶奶，不忍心看见她而想到自己的过失所造就给她的不幸，也不忍心见了她而她看着他时的脸上的悲苦和难堪。五魁除了担水、运土和背驮草料，其余的时间就把自己困在牛棚里，或是架了铡刀，双脚站在分叉的铡刀架狠命地铡草。他想起了一首很古老的谜语：&ldo;一个姑娘十七八，睡下腿分叉，小伙有劲只管压，老汉没劲压两下。&rdo;谜底说的是铡草，谜面的描写却是男女交合。遂想，少奶奶如果嫁的是一个老汉也还说得过去了，而少爷算什么呢？柳掌柜为儿子购置的两个粗笨丫环，就是抱了那一个肉疙瘩来发泄性欲吗？五魁不禁一个冷颤，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夜里的哭声如幽灵一样压迫着五魁，白日的丫环的每一次呼喊：&ldo;少奶奶，少爷叫你哩!&rdo;五魁更紧张得出一身汗，就跑进自己的睡屋拳击墙壁，墙壁泥皮便一片一片掉下来。一日，他把一大片泥片击打下来，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了地上，屋门哗啦地被推开了，几乎像倒柴捆一样，少奶奶披头散发地顺着门扇倒在地上，放开了声地哭。五魁惊叫着扑来把女人扶起，女人的头却压在他怀里哭声更大，眼睛鼻涕湿了他一胸口，五魁把女人抱住了，像远久出门的爹抱住了委屈的孩子。女人说：&ldo;我受不了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你把我带来的，你把我再带走吧!我去当尼姑，去要饭，我也不当柳家的少奶奶了!&rdo;

&ldo;少奶奶!&rdo;女人的一句话，使五魁惊恐了，他一个下人，又是在柳家的大院里，柳家的少奶奶却在自己怀里，五魁触电般地挣脱了身，站起来，但五魁无言以对。

门在开着，门道里射进着白光光的太阳，女人瞧见五魁的呆傻样，越发嚎啕了。

&ldo;你不要哭，你一哭，他们知道你到我这里来了。&rdo;五魁紧张地说。

&ldo;你把我带走，你把我带走!&rdo;女人不哭了，却死眼看着他。

这不是说小儿语吗？五魁是什么人怎么敢带走一个少奶奶？怎么带？往哪儿带？带出去干啥？五魁看看女人，又看看院外，五魁急得也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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