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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看似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李君城却挑起了眉头。这句话诚然道尽了这个事实，但从叶问颜嘴里讲出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微妙。

但现下他并没有表示疑问，只是笑了一下转了目光。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打破这种沉默的，却是叶问颜：&ldo;阿辰，去寻两坛西市腔来。&rdo;

叶信辰一愣，心道这寇岛上哪来什么西市腔。但叶问颜既然发话，他也知道他是想支开他，于是只能默默起身，避到了一边去。

待叶信辰走远，叶问颜看着簇动的火舌，忽然道：&ldo;阁下何必如此试探？&rdo;他抬眼看向李君城，眸光深邃如汪海。

李君城却朗声一笑：&ldo;恶人谷中有真味，仙人难忘西市腔。但李某却觉得西市腔的味道太过浓烈，相比之下，竹叶青更胜一筹。&rdo;

闻言，叶问颜道：&ldo;你喝过？&rdo;

西市腔产于恶人谷，寻常人别说进入恶人谷，光是要经过莫雨亲自坐镇的凛风堡都困难，怎么可能取得到西市腔。更何况肖药儿经常神出鬼没，谁知道谷中存着的酒液是不是被动了手脚，李君城一介浩气人士，去哪里弄来的酒？

李君城笑答：&ldo;我是没去过恶人谷，不过数年前曾有同袍送上一壶，我便留存了。&rdo;

叶问颜似乎在笑：&ldo;可莫忘记了十恶之一，肖药儿，就不怕酒里泡着毒？&rdo;

&ldo;自是找人试过，无毒。&rdo;看着叶问颜眸中微妙之色，李君城亦耸肩，&ldo;世人皆道浩气盟中人胸怀浩气，乐善好施，仁义在心，定然不会做出以人试毒之事。但可惜，那是他们以为的浩气中人，而我，并不是。&rdo;

叶问颜这回倒是颇为惊讶地看他一眼，但不过片刻，也便转过眼去，冷笑道：&ldo;看来阁下并非表面那般令人敬仰。&rdo;

&ldo;敬仰？我要那个做什么？&rdo;李君城也回头看着他，低笑道，&ldo;叶公子不也是如此？身负恶人之名，做尽大恶之事，内里却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rdo;

闻言，叶问颜好似听到笑话一般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一向是冷的，像是昆仑不化的积雪：&ldo;世人皆千面，你怎么就知道，我真正的心肠如何。&rdo;

他抬眼迎向李君城望着自己的眼风，最终只是笑笑，眸色冷淡。

这一段只有两人知道的对话落定在突如其来的大雨之中。

海岛之上天气变幻莫测，二人见着此刻天色也便各自住口，回身避入石壁fèng隙里躲雨。叶问颜侧身靠着石壁，看着毫不心虚也跟着站进来的李君城，挑了挑眉道：&ldo;李将军，那是我属下的位置。&rdo;

李君城颇为讶异看他一眼：&ldo;我受了伤，受不得雨，只好委屈你那属下了。&rdo;

&ldo;……&rdo;

此处石壁狭窄，先前叶信辰寻到此处时就因太过狭小而欲另寻他处，最终是被喜静的叶问颜给拦了下来。叶信辰身材较为矮小，盖因六年前他护着叶问颜逃出火场时被倒下的一根楹梁给砸到了脑子，也不知是砸到了哪里，人倒是没砸死没砸傻，偏偏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长过个子。是以叶信辰今年也已二十有一，看起来却仍旧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一般。

这般的身材，和叶问颜一同坐在这石壁之下他觉得尚可，但此刻却进来了李君城这么一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叶问颜顿时觉得这地方又窄又闷。

他眸中有异光一闪，随即不客气道：&ldo;若我没记错，李将军先前不是择了个更宽阔的地儿？缘何要同叶某在此挤搡。&rdo;

闻言，李君城只笑道：&ldo;那地儿太远了，够不着。&rdo;

叶问颜：&ldo;……&rdo;

石壁狭窄，而外头火堆被大雨浇灭。天地之间唯余海上空冥闪电雷作，以及瓢泼而下的倾盆大雨。

叶问颜思考着被支出去的叶信辰估计要浇成落汤鸡，又由这场大雨联想到很多其他的事情上去，一时不察李君城离他太近，近得他换做以前早就抽剑发作。

李君城靠得太近，天地间空气被荡涤一清。雨滴砸到沙地上发出噗噗噗的沉闷声响，溅起湿土味。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咸湿的海风和海上特有的鱼腥味。

而这般风雨之间，他忽然嗅见一味气息。那气息乍一闻便让人心头一沉，让人想起阴沉石洞，又让人想起腐朽古木。他初初以为是周围环境所致，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味气息有温度，非是周围的石壁与枯木带出的气味。

而且，仔细去嗅，这气息还带了血腥味。

李君城心头莫名一跳。

那是叶问颜身上的味道。

想通这气息来源，李君城暗夜之中幽然的眼眸又深邃几分。大唐男子喜好妆扮，亦有不少男子使用女子口脂面药，故而行走在都市街道时，也常常闻到男子身上的熏香，这一点，亦是他不喜长安的原因之一。但话又说回来了，时下所盛行的熏香中，未曾有求异者以朽木冷石作料的，但叶问颜身上的味道已带了体温，说明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亦或者是天生如此。

习惯而言，像是极少数人会喜欢这般味道。因了这味道总让人联想到死亡与囚禁，而叶问颜并不似这般偏激之人。至于天生……

他眸色渐冷。

李君城心头千思百想，叶问颜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而后他不动声色地朝外挪了挪，对他道：&ldo;既然将军如此喜欢此地，那叶某只好忍痛割爱，告辞。&rdo;

说着拂袖而去。

闪电劈裂天际，天地亮如白昼。

那一瞬他瞧见轻衣男子拂袖而去，而发尾如游鱼沉入水底般，最终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将入夜时方才停歇，奇怪的是，雨势方歇，天空便突然出现了成片的烧云，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叶问颜被这红霞刺得眯起眼，对身后正数着包裹里所剩无几的干粮唉声叹气的叶信辰道：&ldo;阿涵约莫今日便会派人来了。明日启程。&rdo;

叶信辰终究没忍住，问道：&ldo;少爷你要去纯阳宫？&rdo;

叶问颜回身看他一眼，&ldo;前日的那场大雨浇到你后脑被砸出来的那个口里了？&rdo;

叶信辰：&ldo;……是。&rdo;

身着轻衣的男子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不远处那道突然出现的蓝甲身影，只淡淡道：&ldo;朝廷最近任官罢官的动作有点大，我去纯阳宫找人。&rdo;

不是叶信辰愚笨，而是他把叶问颜这两句话琢磨了好久，都没能琢磨出朝廷动作有点大和自家少爷要去纯阳宫找人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叶问颜都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他：&ldo;结打反了。&rdo;

&ldo;啊？哦！&rdo;

叶信辰思绪在叶问颜的这两句话上打转，一时不察自家少爷眼底微露的利光。

其实叶信辰倒真的不是愚笨，这么多年来，叶问颜天涯奔波，剑锋舔血的日子过下来，多少个日夜睁着一只眼睡觉。而他能在叶问颜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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