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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ldo;是何事？&rdo;桃三娘笑问。

&ldo;这样的，我想请三娘帮我做二十斤点心，面酥果子什么的都行，只要是甜的。&rdo;陈大姐又压低了声：&ldo;是我妹妹要生孩子了，他们家乡下人古怪，本来送点心只是讨个意思，三斤五斤包个匣子好看点就是了。他们别的却都不要，非得专门送这甜点心果子，十斤都不嫌多。&rdo;

&ldo;呵，面点心才显得丰实嘛。陈大哥不是也做得一手好面点吗？&rdo;桃三娘不在意地这么一说，陈大姐却好像被说着了什么心事似的，连忙接口道：&ldo;嗳，他那手艺粗啊，谁不知道你桃三娘做的好点心？那才是江都有名儿的！今年中秋节，我们家还买了你两斤月饼呢。&rdo;

&ldo;那就谢谢了。&rdo;桃三娘只好点头答谢，并且给陈大姐杯里倒茶。

陈大姐又说笑了一些闲话，吃了个饼，就起身走了。

桃三娘回到后院厨房来，我把舂好的椒盐馅儿给她看，桃三娘接着把些虾米脂油饼烙完：&ldo;月儿，今天你可得留在这帮三娘的忙了，待会午饭你拿几个饼回去和你娘一起吃，吃完了再过来。&rdo;

&ldo;好。&rdo;我爽快答应。

※※※

我手里抱着一包饼兴冲冲地从欢香馆出来，正要往对面家跑去，这时候才是正午时分吧，柳青街上怎么也没个人影？

嗯？又下雪了？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灰白色的天空满是厚厚的铅云，轻巧得就像蒲公英的小片绒毛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在我的鼻子上，我赞叹地呼出一口白气：&ldo;好漂亮！&rdo;

斜刺里突然刮出股风，把我的额发吹得一乱，我循着风的方向下意识别过脸去，不经意间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

柳青街往小秦淮过去的那一头，一位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褶裙，怀里抱着个严严实实襁褓的女人走了过来。

我本不会留意她，因我闻着手里脂油饼热乎乎的香味，心里就迫不及待地要赶快回家和我娘一起吃午饭呢，我低下头继续往家跑。

&ldo;小妹妹……&rdo;这个女人却先开口问我话了。

我只好收住脚，抬头看看她，不认识，这女人不是这一带的街坊，但看她一脸愁容，面色有点惨黄，双眼中间的眉头深深拧着，我有点害怕地问：&ldo;啊……你叫我？&rdo;

&ldo;小妹妹&rdo;那女人看着我，却有点欲言又止的神情，低头看看手里的襁褓。

这么冷的天还抱着孩子在街上逛，也不怕把孩子冻着？我疑惑地看着她。

&ldo;小妹妹，&rdo;女人局促地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襁褓：&ldo;能不能……&rdo;她把襁褓朝我伸了伸，好像想让我看她的孩子：&ldo;这孩子饿了。&rdo;

孩子饿了与我什么相干？我一愣，难不成她是叫花子？可是看她穿那么干净整齐的白衣服、黑褶裙，倒像是富户人家媳妇的打扮！可她乞求的那种目光，看着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的。

&ldo;这是油煎的脂油饼，你的孩子太小了……恐怕咬不动吧？&rdo;我还是想推辞。

&ldo;可、可是这孩子饿了啊。&rdo;女人低头看着襁褓，更加显得不安地道：&ldo;他饿了，会哭……怎办？&rdo;她乞求地望着我。

我后退了一步，这女人愁苦着一张脸却越是凑近，我心里发毛起来，只得从包里抓出一个饼递过去。

女人伸出一只手接了饼，我回头拔腿就跑，径直跑回到家，关了院门进了屋里，娘看我的样子还很有点诧异道：&ldo;干嘛急急忙忙火烧屁股似的？&rdo;

我支吾几句过去了，过一会我又到院子里隔着矮墙向外张望，那奇怪女人已没了踪影……问我要东西吃，真是太奇怪了。

※※※

把细白面粉用洋糖、鸡蛋清、脂油和水拌匀揉好，然后印出花样，入笼屉蒸熟，桃三娘说这在北方叫甜饽饽，一笼屉就蒸了二斤，一共要做出十蒸屉来。

&ldo;陈大姐好像不是江都人吧？&rdo;我想起来问桃三娘道：&ldo;她妹妹也嫁到江都来了？好像没听说过。&rdo;

桃三娘正把一些糯米粉加红糖水拌着，是打算做红糖年糕的，听到我问，想了想：&ldo;我也不晓得她家的人，平时也没有交际过，只是认得罢了。其实，要说到生孩子送点心，我还听说有的地方是必须带一斤重的馒头二十个呢，上回金华来一客人，还说起过他们那人要生了孩子，看生男还是生女，回娘家报喜就送公鸡或者母鸡去，娘家回礼些赤豆、糯米、红糖就行了。&rdo;

&ldo;可送红鸡蛋的还是最多吧？&rdo;我一边帮三娘干活，一边半懂不懂地问。我们也忙了足有两个时辰才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完。厨房掌勺的何二不知去哪了，李二和何大在前面照看着店面，到后院来也只能帮忙一些粗重的活，细致点做饭的事都不行。

看天擦黑了，雪花时停时落，桃三娘让李二把做好的二十斤点心送去悦记茶馆，并留我坐着喝碗腊八粥。

李二去了不到一刻钟，就看见陈大姐随他一起急火火地回来了，陈大姐一进门就大声喊着桃三娘：&ldo;嗳！三娘啊，真是麻烦你了。&rdo;

&ldo;哪儿的话。&rdo;桃三娘不知她什么事，赶紧起身去拉她过来坐。

&ldo;二十斤点心还不够！刚才我那妹妹派人捎话说啊，再要二十斤来。&rdo;陈大姐似乎有点懊丧的样子，&ldo;那就烦请你再做二十斤吧？方才送来的我都看过了，正好让我妹妹派来的人先带去了！&rdo;

&ldo;这有什么难的，我再赶着做出来就是，就算今晚做不完，明儿一早我也肯定让伙计送到你家。&rdo;桃三娘笑道。

&ldo;哎，那就劳累你啦！&rdo;陈大姐说完，一边放下点心钱，也来不及喝口水就起身走了，桃三娘再留也留不下。

&ldo;呵，三娘，还得忙活一晚上。&rdo;我笑道。

桃三娘也摇头：&ldo;天色也晚了，你便快回家吧。&rdo;

※※※

第二天我提着篮子到菜市去买些糯米，经过悦记茶馆门前，陈大姐正倚着门边磕着瓜子，看店里的小杂役与门口一路过卖香油的老头在那讨价还价。

小杂役许是因为陈大姐看着他，所以一直较着劲要跟老头压个最低价，那老头有点不耐烦道：&ldo;买二斤香油罢咧，你就想我再少你七文？罢咧！罢咧！&rdo;

老头摆着手挑起担子就要走，小杂役为难地回头望望陈大姐，她&ldo;呸&rdo;地把嘴里瓜子壳吐出老远：&ldo;给他吧，反正使得少，二斤也吃好久。&rdo;说完，手里的瓜子也磕完了，她便拍拍手转身进店里。

就我所知，悦记茶馆的生意只有夏季里最好，日阳炎热，街坊都愿意凑热闹到一处，喝茶吃点小食闲话一下，或过路的客商小贩也常常在店里歇脚的，但大冬天里冷，来菜市的人都少了，我这时望进他们店里，都是黑暗暗的，没半个客人的影。

我正要继续往前走去，却忽然发现悦记茶馆对面的街角下处，站着一个似曾见过的人，是昨日碰见过的那个抱着襁褓的白衣黑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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