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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至少在林其乐长大成人之前，她都没能跨过去。

那个男孩站得离她有点远，在办公室的对角上，他周身极其安静，安静得甚至有点肃穆的意思了。他穿着林其乐从没见过的衣服，背着林其乐从没见过的方形黑色书包，站在和林其乐差不多高的格纹行李箱旁边。他不像群山市的人，肤色雪白，是林其乐只有在卡通动画里才见过的那种男孩的样貌。他抬起了眼睛，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气氛里，把林其乐刚刚整个&ldo;犯罪过程&rdo;尽收眼底。

&ldo;林其乐！&rdo;身后的窗外，是蔡方元在压低了声音催促，&ldo;找没找着我的书啊！&rdo;

紧接着是杜尚的声音：&ldo;你先告诉她到底什么书啊。&rdo;

&ldo;我用挂历包了书皮了，&rdo;蔡方元朝楼上喊，&ldo;正面写了天‐‐使‐‐心‐‐三个字！&rdo;

&ldo;蔡方元！我就知道是你，&rdo;老校长不知怎么的，从外间突然打开了窗户，&ldo;你们几个都给我站住！&rdo;

林其乐的手一下子抓住自己的裙子边。她看着里间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好多陌生的大人闯进来，他们围到那个安静的男孩子身旁，摆出一个关切保护的姿态。

他们全都注视着林其乐。老校长也进来了，一见是林其乐，他痛心疾首道：&ldo;林樱桃你‐‐你你打电话现在把你爸叫来！&rdo;

电建公司的电工林海风，正在车间工作。他接到同事传来的口信，第一是说，总部领导蒋经理调到群山工地来了，今晚在工人俱乐部要办一个小型欢迎会。

第二则是说，林樱桃又闯祸了，电厂小学校长叫林爸爸去训话。

林电工从梯子上下来，苦笑着脱了手套，摘掉安全帽。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素朴工作服，擦擦身上的灰尘，往外走。他家有个调皮捣蛋的女儿，在群山工地无人不知晓。

在值班表签了名字，翻过了下班牌，林电工这就可以下班了。他走到人事部的办公桌前。&ldo;小唐，&rdo;他说，&ldo;新婚快乐啊！&rdo;

&ldo;林工，赶紧去吧！&rdo;小唐把一包喜糖递给他，和身边几个女同事一同笑着，&ldo;蔡经理和余班长已经在外面等你了！好好听训话啊！&rdo;

群山项目工地总经理，蔡岳，是小学生蔡方元的爸爸。

群山项目工地检修班班长，劳动模范余振锋，是小学生余樵的爸爸。

群山项目工地普通电工，林海风，是小学生林其乐的爸爸。

三个大老爷们，人到中年，挤在蔡经理那辆小轿车上，从工地往中能电厂职工小学赶去。

出工地大门的时候，几位门卫小哥也笑着招呼：&ldo;蔡经理！余班长！林工！又去听指示啊？&rdo;

蔡经理这人颇斯文，戴个金边眼镜，儿子成天闯祸，作天作地的，他也挺不好意思。他朝门卫招了招手，大门开了，他对身后两个老弟兄说：&ldo;总部调来的那个蒋政蒋经理，昨晚住在招待所了。我今天请生产部的刘经理拉了一帮子人去帮他搬家，今晚叫刘经理代表伙计们敬个酒‐‐&rdo;

&ldo;搬到哪儿去了？&rdo;余班长人高马大的，坐后排，他一个人就能占两个座位，皱个眉头都虎虎生威的，&ldo;家属宿舍不早就住满了。&rdo;

蔡经理伸手一指余班长身边的林电工。

&ldo;林工家隔壁那个锅炉队于队长，上星期不是调莱水工地去了吗，房子空出来了，住那。&rdo;

余班长听了，没说话。林电工很意外：&ldo;我们那排，房子小了一点儿吧。他是总部来的，能适应吗？&rdo;

&ldo;总部来的也没办法啊，&rdo;蔡经理瞅着窗外，电厂小学快到了，&ldo;蒋经理身边就带了那么一个儿子，领导房都住满了，只能弄套双职工房给他当单身宿舍住了。&rdo;

以林其乐为首的电厂小学四个叛逆分子站了一排，就在老校长办公桌前，一个个低着头挨批评。林其乐张开大眼睛偷偷瞧校长桌上那只砚台，也不说话。反倒是她身边的杜尚，和余樵、蔡方元仨人一起扭头看着，窃窃私语：&ldo;你看他穿的那鞋！&rdo;

蔡方元用手掩着嘴，压低声音：&ldo;美国乔丹！好几千块！&rdo;

校长室外传来了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门一开，林其乐顿时听到了蔡方元他爸的声音，字正腔圆的：&ldo;蔡方元，又惹什么麻烦让孙校长生气啦‐‐&rdo;

那声调起初听着颇具威严，只是忽然转了个方向，像初秋的柳叶子，打着旋就乘风上去了。

&ldo;哎呀，蒋经理！&rdo;蔡爸爸声音里全是惊喜，停在外间，&ldo;太巧了太巧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rdo;

林其乐悄悄转过头去，透过里间的门，她看到爸爸出现在了门口。

不同于蔡经理在人群中热情寒暄，林爸爸脸上带着笑，站在人群外面。

&ldo;爸爸，&rdo;林其乐伸着脖子小声叫他，&ldo;爸爸！&rdo;

三位家长跟着老校长进来了。

老校长边走边和旁人解释：&ldo;这三位家长经常来，来我这儿就跟串门一样！&rdo;

林其乐躲到了爸爸身后，手抓住爸爸工作服的一角。爸爸一开始检查了她受伤的膝盖，又问其他几个孩子有没有受伤，特别是杜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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