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松了口气,抚顺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偷眼瞥了瞥后面的横梁,空空荡荡的,并没什么白绫。
&ldo;衍&rdo;,我的声调都变了:&ldo;这昭阳殿有鬼。&rdo;
萧衍将我松开,劈头盖脸地落下四个字:&ldo;胡说八道。&rdo;
我扯着他的衣袖,只觉得愈加阴气森森,牙齿磕碰到了一起,连话都说不大利落了:&ldo;真……真得有鬼,太……太诡异了,老有股邪风……&rdo;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面色清冷如初,视线幽转了一圈:&ldo;你要是觉得有鬼,就召清泉寺的和尚进宫来念两天经,再不行,让西岳观的道士来施施法。&rdo;他说得轻描淡写,还有一丝调侃嘲笑的意味在里面,明显不信。
我倒真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最好能给我画几道符咒贴在窗上。不,不对,若是尹舅母冤魂不散,贴窗上有什么用,她一定还在这殿里。逝者清明,她一定知道是我爹害了她,害了尹家,非的找我索命不可。
看了看萧衍,后退了一步,斩钉截铁地说:&ldo;我不住昭阳殿。&rdo;
萧衍几乎要把白眼翻到屋顶上了,&ldo;那你想住哪儿?永巷?冷宫?&rdo;他朝我探头,以幽秘诡异的语气轻声说:&ldo;听说那地方晚上还有鬼魂唱歌呢。&rdo;
我打了个冷颤,胆怯地环顾了一圈华丽的殿宇,&ldo;我……我要请几道符咒贴……贴在这里面。&rdo;
&ldo;你什么都不准干!&rdo;萧衍冷声训斥:&ldo;你才刚住进昭阳殿,就整这么些幺蛾子,传出去了让外官怎么议论你。&rdo;
他说的确实有理。我被吓掉了魂,脑子竟也成了浆糊。性命固然重要,可脸面也很重要,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想,姜皇后在这儿住了六年都没事,尹舅母大约不会那么凶残偏要来索我的命吧。可……话说回来,她生前却也并没有待姜皇后多亲厚啊,可她对我却是那么好,像是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她若有灵,知道我爹出卖陷害了尹氏,知道我背弃了怀淑当了他弟弟的皇后,知道我明明有那么一方小铁盒却迟迟不肯拿出来……我要是她,绝对要扭断我的脖子才解气。
或许是我的神情太过夸张怪异,萧衍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耐烦,他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摁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看我:&ldo;孝钰,你怎么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怕成这个样儿,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尹皇后的事儿?&rdo;
我颤抖了一下,看着他隐隐有些动怒的神情,突然闪过一丝洞明,仰望着他,说:&ldo;衍,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我一提怀淑,一提尹氏你就生气,像是触了逆鳞一样,难道你心里也埋着那么一根刺?觉得尹氏有可能是冤枉的?&rdo;
他冷冷地说:&ldo;你怎么突然要当圣人了?是知道萧怀淑回来了,才这么迫不及待?是想干什么?让我替尹家翻案?你不至于这么天真吧。&rdo;
我恨恨地将他推开,心头梗了千言万语,却总也说不出来。萧衍,萧衍,你权迷心窍了是不是,连是非都不想分了。我不想与他吵,指了指殿门的方向,&ldo;走,你给我走。&rdo;
他垂眸看我,脸上寒意凛冽几乎要结出冰渣,他的手垂在身侧纂成了拳,微微颤抖着,过儿一阵儿,他陡然将手松开,竟冲我笑了笑。
&ldo;孝钰,你可知道当了皇帝与过去有什么不同吗?&rdo;
我懒得看他,知道绝没有什么好话。果然,他弯身坐在我身侧,搂着我的腰,欺身上前在我耳边吹气:&ldo;皇帝是可以选秀的,三年一选或是一年一选,你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就选几个贵妃美人儿进来,哦不,选几十个贵妃美人儿进来,到时候你要是不乖,我就把你关进冷宫里,让永巷的鬼魂天天给你唱歌听。&rdo;
我僵坐着没动,手在枕席边摸索了一阵儿,摸到一支冰硒骨团扇,也顾不上使起来顺不顺手了,直接拿起来朝他身上招呼。
&ldo;你选,选!&rdo;我边拿扇子打他,边把他往外赶,忿恨地说:&ldo;我现在不光惹陛下生气了,我还殴打龙体了,你预备怎么样,要打入冷宫还是直接砍头。&rdo;在寝殿门口推了他一下,见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突然变了,侧身从我手里将团扇夺了下来扔到一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ldo;母后。&rdo;
我立时头大如牛,忙收敛了凶悍戾气,乖顺地朝着站在殿门口的姜太后揖礼,&ldo;母……母后。&rdo;
姜太后还穿着素服,头上簪着的多是银钗白绒花,眉眼严厉地瞪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了萧衍身上,&ldo;闹,接着闹,这儿反正没有湖,溺不了水,顶多挨两下打。一国之君,能屈能伸。&rdo;萧衍耷拉着脑袋,被训得连头都抬不起,见姜太后气急了,冲他低声道:&ldo;我看你就是犯贱。&rdo;
她这话虽不是冲我,却让我站立不安,比让人劈头盖脸地甩了几个巴掌还难受。我几乎要将头垂进了地缝,听萧衍问了句:&ldo;母后深夜造访,有何吩咐?&rdo;
太后脸上的怒气收敛了几分,露出些许幽深之思,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语气缓和了些:&ldo;进来说话吧。&rdo;
我让嬿好上了一壶茶,亲自斟了三杯,怯怯地把一杯端到太后跟前。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沉声道:&ldo;本来这些小事不应让皇帝费心的,但英王亲自找上了门,隔着辈分,不好太拂他的面子。靡初和意清的这门婚事,本是先帝在时就定下来的,两家都筹备得差不多了,赶上国之大丧,暂且搁置了下来。英王这些日子觉得自己身体不大好了,怕哪一天撒手人寰留下靡初孤身一人伶仃无靠的。所以找到了哀家,想让靡初和意清完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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