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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ldo;家长先出去罢，我有些话单独跟小朋友讲。&rdo;她的语气和缓，且不容置疑。

孩子家长低头看见她脚上的棉拖，面色有些犹豫，先前带着凌如意过来的那位医生见状，忙将两位家长往外请，&ldo;放心罢，这位是儿科的医生，很有经验的，我们特地请她来看看你孩子为什么总是肚子痛。&rdo;

凌如意偏头看着门被关上，拍了拍检查床，手掌与皮革垫子相碰，发出沉闷的&ldo;啪&rdo;声，她的声音柔和而缓慢，&ldo;坐起来罢，咱们聊聊？&rdo;

十二岁的男孩子，坐在检查床上，床高，他的双脚垂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低着头不肯看人。

凌如意同急诊科医生坐在诊室相对的两张办公桌边上，彼此对视一眼，由凌如意率先打破了沉默，&ldo;我听说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rdo;

孩子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后又摇摇头。

&ldo;我同你那么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被欺负过，女孩子都不同我玩，回家告诉妈妈，我妈说这没什么大不了，学习好就行……&rdo;凌如意笑笑，旁若无人的讲起了陈年旧事。

彼时还是小学，青春的荷尔蒙开始在少年人体内蔓延，身边有些同学早早就懂得了男女朋友是什么，也懂得了喜欢是什么，那时候觉得女同学们的孤立来势汹汹令人难受至极，后来再去回想，只觉得哑然失笑。

所以她说：&ldo;我知道她们为什么不和我玩。&rdo;

男孩好似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她笑了起来，神色颇为自得，&ldo;因为她们嫉妒我啊，嫉妒我成绩好，还嫉妒我漂亮，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都喜欢的男孩子喜欢我嘛。&rdo;

顿了顿，她状似好奇的问道：&ldo;小帅哥，在学校有没有女同学喜欢你？&rdo;

男孩摇了摇头，她又问：&ldo;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rdo;

男孩这次点点头，凌如意笑着猜测道：&ldo;她是不是很漂亮，学习很好，嗯……是班花或者校花？&rdo;

男孩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神色有些别扭，凌如意情知有戏，却不动声色道：&ldo;你有没有告诉她？&rdo;

男孩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黯然，有些后悔，又有些难过。

凌如意问道：&ldo;她没有答应你吗？&rdo;

&ldo;……她喜欢别人。&rdo;男孩终于说出了他来到医院后的第一句话。

凌如意想了想，继续猜测道：&ldo;她喜欢一个坏坏的男生，小痞子似的？&rdo;

&ldo;……你怎么知道？&rdo;男孩有些惊讶，望着凌如意的眼睛睁大了些。

凌如意这次终于忍不住失笑，为什么知道？这大抵是因为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太乖太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容易被那些不羁的言行吸引，她们以为那就是自由的全部定义。

&ldo;然后她告诉了她男朋友？&rdo;凌如意继续问，她好似逐渐知晓他被欺负的缘由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谈话相对顺利许多，从男孩的回答中，凌如意知道了女孩的男朋友是隔壁初中的一个初三男生，平时爱跟社会青年来往，听说有人喜欢他马子，觉得地位受到了挑战，经过道上弟兄的支招儿，决定来教训教训这个要撬他墙角的人。

于是在本学期伊始，这名初中生带了几个所谓的小弟，隔三差五就到学校挑衅，还将男孩的零用钱洗劫一空，为了防止他告状，又&rso;将他衣服扒光拍了掌掴他脸的视频，扬言不听他们的就把视频公诸于众让他被全世界耻笑。

渐渐的，男孩开始逃避学校，学习成绩自然一落千丈，被家长逼问了几次，他也不敢跟家里说得太清楚，只说在学校和同学闹了矛盾，再多就不肯讲了。

但被欺负的痛苦远未能看到尽头，在两个多星期前，那几个混子发明了新的欺负他的方法，不知是看了什么视频，竟学会了用缝衣针来扎他，这些下三滥的女人招数，竟被几个十几岁的孩子用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男孩告诉凌如意，当他被欺负时，他喜欢的女孩子每次都被她男朋友搂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从不曾阻拦过一次。

自他被针扎过一次后，又连续被扎了三次，肚子疼也是这个学期才频繁出现的，他以前并没有这种情况。

孩子叙述自己的感受总是比父母要来得准确，凌如意此时也不得不正视急诊医生先前的猜测，也许真的有内伤。

她与一直在谈话中保持沉默的急诊医生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与难过，很快，两人一个开检查单，一个出门去找孩子的家长谈话。

当凌如意将检查单开好，孩子家长在医生的带领下重新进入诊室，她看见他们眼里噙着的泪水，母亲上前将孩子抱入怀里紧紧搂着，哽咽着道：&ldo;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不够关心你，我们回去就搬家转学……&rdo;

孩子父亲板着脸，喉结滚动了几下，拍拍妻子的肩膀，道：&ldo;先去做检查罢……&rdo;

凌如意将单子递过去，一家三口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凌如意叹了口气，对急诊医生道：&ldo;但愿情况不会比我们的猜测更坏……&rdo;

急诊医生无奈的摇摇头，&ldo;现在的年轻人，好的不见学多少，狠心起来又真狠。&rdo;

他顿了顿，又笑道：&ldo;凌医生，要不你先回科室，真是麻烦你了，一大早就把你折腾起来。&rdo;

他的目光在凌如意脚上那双绿色条纹的棉拖鞋上转了两圈，有些忍俊不禁，凌如意却不在意，摆摆手道：&ldo;等等罢，我想看看这个结果。&rdo;

对方点点头，陪着她坐在诊室里等着那家人回来。没过多久，凌如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接，是熟悉的放射科医生，那边道：&ldo;如意，你刚开单来检查的那个小孩，左下腹前壁软组织内有金属样异物啊，应该是缝衣针，得请外科会诊啊。&rdo;

&ldo;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啊。&rdo;凌如意挂了电话后，将结果告知一同等待结果的急诊医生，这时男孩一家又回来了。

男孩父亲将手里的白色塑料袋递给凌如意，里头装着片子和报告，她取出来一看，见检查结论那里写道：左下腹前壁软组织内可见平直金属针样异物，性状同缝衣针相符合。

她将片子及报告递给急诊医生，问道：&ldo;你是首诊医生，由你来联系外科那边罢？&rdo;

对方点点头应允，又对孩子父亲道：&ldo;你孩子现在的情况可能要做手术将针取出来，拖得久了也不好，这样罢，我给你们请个外科医生来看看，可以的话我们就住院做手术，你看怎么样？&rdo;

&ldo;……都麻烦你安排了。&rdo;孩子父亲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声音已经哽咽，&ldo;那帮畜牲！&rdo;

事情至此已经弄清了原委，也有了初步的解决办法，凌如意完成任务离开急诊，脚步却沉重得迈不出去。

她走至一楼大厅，挂号的人群排成长龙，深冬的风从门口吹进来，冷空气凛冽而干燥，透过白大褂的衣料扑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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