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脉延绵不绝,浸没在黑夜的洪流里,这样死寂的天空地面之间,酸腐的气味淡淡地飘散,大地像是不安分的孩子一样,随时可能在母体的怀抱中悸动,很多人在一瞬间安眠于此。目光所及可以很远,可是不忍再回望这片哀伤的大地。
可以让生者,想得很多,珍惜很多。
她转过身,轻轻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个&ldo;好&rdo;字,可是怎么也没有勇气发出去。
第47章
第二天回成都。这个城市总是那么的坚毅,没几天街上的残骸都被清理干净,每个人都在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是努力为别人做些什么。
成都站的总编看到他们回来了,笑道:&ldo;这下老总那边舒了口气了,你们都没事。&rdo;
可是宋佳南却出了一点事,早上余震的时候,跑出去没留神被一块碎石绊了跟头,摔在碎石堆里,被一根锈钉子刺到了,当时疼得眼泪就迸出来,卷起裤腿一看,大片表皮破损,血缓缓地渗出,护士边给她清创边说:&ldo;你也是工伤了,不枉此行啊。&rdo;
医生给她打破伤风针,开玩笑道:&ldo;这是地震在你身上留上的纪念品,带着伤痛坚强地生活下去吧。&rdo;
她哭笑不得,跟旁边的护士说:&ldo;你们医院的医生都这么懂得安慰病人吗?&rdo;
护士长笑眯眯的,&ldo;这支队伍中只有邱医生例外吧。&rdo;
可是却因祸得福,临走之前去医院换药,意外地碰上了正在这里慰问地震伤员的国家领导人,所有的记者都被挡在外面,只有宋佳南这个伤病记者亲眼目睹了一切。
幸运的抢到了一个独家的头条。
她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个下午,然后乘坐南航包机回去,双流机场处于高度繁忙中,但是并不混乱,机场随处可见各种慈善机构的宣传标语,大厅的电视里一遍一遍地不间断地播放24小时新闻。
宋佳南打电话给他,掩饰不住的兴奋,&ldo;苏立,你知道吗,我今天抢到了一个独家的报道。&rdo;
苏立的声音听上去轻松多了,&ldo;宋佳南,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机场接你。&rdo;
&ldo;不用了,你肯定很忙。&rdo;她仍然沉浸在某种难以言状的喜悦中,&ldo;只有我见到他了,我那时候正在治疗室换药,随行人员从那边经过,我立刻跳起来,跟了去病房。&rdo;
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未来得及掩饰,那边急切的声音传来,&ldo;什么,换药,你受伤了?&rdo;
&ldo;啊,没没没什么‐‐&rdo;
&ldo;宋佳南,哪里受伤了?&rdo;
&ldo;膝盖,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rdo;她低下头看腿上的伤,还缠着纱布敷着药,&ldo;只是走路有些问题,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了,只是伤到了皮肉而已。&rdo;
手机那头很久的沉默,死寂的沉默,隐隐的不安涌上宋佳南的心头,可是那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ldo;我去机场接你。&rdo;
她只好央求,&ldo;别生气,我错了。&rdo;
那边淡淡的笑声传来,&ldo;宋佳南,我没生气,只是这两个小时中我需要好好睡一觉,待会儿见。&rdo;
她在飞机上睡着了,梦里有五颜六色的光华,落在高中母校的小池塘里,片片睡莲悄然苏醒,粉嫩的肌肤细纹流淌柔软的温情,眉眼疏淡的少年,精致的眼角微微地翘起来,他在看天,天边急速流动的浮云,用那么孤独的姿态看着天。
她想去喊他,喊他苏立,上前去叫他的名字,嘴还未张开,身子仿佛生在柔软缠苦的沼泽,渐渐地下沉,青荇水泽缓缓地缠上她的身体,日光在眼前慢慢地泯灭,连同他的身影。
然后就惊醒了,一摸脸上都是汗水,睡在她旁边的同事嘴里低吟什么,凑近了一听,都是&ldo;余震,快跑&rdo;之类的梦话,想来这是震后第一次她们毫无顾忌地放肆大睡。
惊魂甫定地下了飞机,腿脚走路不方便,同事帮她取了行李,还未走出大厅,就看见人群中那么显眼的那个人,毫无来由地心一颤,才后知后觉得害怕。
他的脸,落在薄薄光晕里,线条柔和,眼梢微微斜飞,睫毛下淡淡阴影。
熟悉到害怕触碰,在深深的恐惧面前,她一瞬间想到很多。
像是迷途的孩子,在暴风雪中蹒跚,终于找到回家的路,推开门一看屋里有暖暖的炉火,满眼泪水的母亲一把抱住他,除了心中的委屈恐惧,还有就是深深的依恋。
对爱的人的依恋,对失去爱的惶恐,紧紧地抓住了她。
苏立看上去如常,他对着她笑,流露浅浅的温柔,墨色的眼眸里星星散布纵横的血丝,宋佳南毫无预兆地眼泪就流下来,她哭起来那么汹涌,好似要流尽一辈子的眼泪。
&ldo;宋佳南,你走的这几天,我没有一天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我很怕。&rdo;
忽然身子被轻轻地抱住,力道不大,很小心,然后慢慢地,那股力量汇聚在她的臂弯间,仿佛在宣誓某种百年的承诺一样坚决。宋佳南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眼泪安安静静地在他的臂弯间倾泻。
&ldo;不过还好,你回来了。&rdo;
不管宋佳南怎么强调自己的膝盖只是小伤,最终还是被拉到医院重新检查了一遍,在医院门诊部的大厅里,长长的走廊里挂着各个科室的精英人才姓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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