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桓始终沉默着,此时却狠狠皱起眉头,像是有什么话说。
陆依萍却抬手制止了他,很痛快地道:&ldo;只是你含含糊糊,我却要当面同你说清楚。我们正式分手。&rdo;她到底心有所动,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感叹般谢道,&ldo;多谢你在我最困顿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付出的这些感情,总算也是不冤枉的。&rdo;
何书桓直到此刻才真的懵了。他到底是心里有她的,两人又交往了许多时日,她是怎样热烈又坚毅的个性,他最是知道不过。他不怕她尖锐地竖起浑身蜇人的利刺,他们有过那么多次剧烈的争吵,最终不都是走向和解吗?可他的依萍此刻是波澜不惊的,心平气和的,他就知道,事已至此,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刺痛。
他听懂了她最真实的心声,她是欢喜他的,他的所有纠结、所有不甘心、他的远走和挣扎都迎刃而解。可同时,他也听懂了她放手的决心,她带着她热烈却可贵的爱情转身而去,他们不再有半点可能了。
直到此刻,何书桓才终于拨开了迷雾,看见了自己的真心似的,慌乱无措地开口挽留她:&ldo;依萍,等一等。我们&rdo;
陆依萍已经侧过了身准备离开,回头对他摇了摇头,道:&ldo;不是我们,没有我们了。何先生,我祝你生活幸福。&rdo;说罢,沿着那微微旋转的扶梯,走了下去。
她当真没有说谎。就连那高跟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是不徐不疾,冷静轻细的,足以知道她真实的心境。
严景园贴着那面围墙,听得欢欣雀跃,情不自禁地击了一个不出声的掌。至于站在楼梯边怅然若失的舌先生,她是半点也不在意的,当下放轻了脚步离开。
走到二楼的大厅处,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一声&ldo;景园&rdo;,紧接着,便有一个馨香温热的身躯靠过来,很亲热地勾住了她的胳膊。
自从在学校的洗手间撞破她背后嚼自己的舌根,或许觉得太窘,密斯陆就不再对她如从前那样热切了。此刻一反常态,那自然是别有居心。
果不其然,陆如萍好姐妹一般亲密地挽上来,调侃道:&ldo;真看不出来,你同贺教授在谈恋爱呢。&rdo;那声音是很艳羡的,可仔细分辨,又有很意味深长地情绪暗藏其中,她笑着问道,&ldo;你是怎样追求他的呢?我一定要向你请教。&rdo;
严景园心想:何必讨教我,你追求舌先生的把戏,我是拍马也难追的。
肢体上则默默地将被挽住的手臂抽回,很客气地笑道:&ldo;实在不敢当一句请教,是他追求我的呢。&rdo;又学着她当初在相亲宴上的口吻,自嘲一般地道,&ldo;我实在是个很迟钝的人了。&rdo;
恢复了&ldo;自由之身&rdo;,也不管陆如萍是什么样的神情,径自地小跑着走了。被人提了一句贺成殷,她猛然想起那个十分钟之约,身上又没有带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得听壁脚的时间真如流水一般快,为求保险起见,还是急忙忙地往回赶。
却不知道,这短短的十分钟,被&ldo;晾&rdo;在一边的贺成殷过的却是毫不无聊哩。
另一边,严景园将将走开,便有一个纤细的少女朝着贺成殷靠近过去。那时他正闲闲地靠在角落里,看着手表上一跳一跳的秒针消磨时间,浑然不在意身边有什么人。
陆梦萍原想叫他很自然地注意到自己,可眼见无望,只得甜甜地主动搭话:&ldo;何先生,您好,好久不见了。今天欢迎您的大驾。&rdo;
贺成殷这才微微地抬头看向她,只是微蹙着眉头,又是茫然又是怀疑,像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陆梦萍咬着牙,只得继续介绍着自己:&ldo;您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之前见过的,那时候我姐姐走失了,还去您家里叨扰过。真是对不住,那一次真是误会了您。&rdo;
贺成殷想起了这件事,那种半夜被吵醒的恶劣心情又微妙地冒出头来,只是他那时候满心烦躁,哪里注意得到夜色里堵在门口的人是圆是扁?他的小姑娘不在身边,到底是没意思极了,&ldo;哦&rdo;了一声,又百无聊赖地垂下头去。
陆梦萍嘴角的微笑显出几分僵硬来,可人已经站在他跟前,铺垫的话语已经说了一半,难道无功而返吗?达不到目的,她是不走的‐‐
&ldo;我听说您是圣约翰的工程学教授,还在震旦做着讲座,真是了不起!想必您的算学,也一定好极了。我我还在女高呢,就觉得算术吃力地不得了,故而很愿意向您拜个师,请您给我一些指教呢。&rdo;
末了,还不忘给他戴上一顶高帽子,恭维道:&ldo;我知道,像您这样的教授先生,总是诲人不倦的。&rdo;说罢,交握着双手,很是殷切期待地看向贺成殷。
贺成殷心里不耐烦,只是听她说到&ldo;拜师&rdo;,倒是挑高了眉梢,侧头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直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陆小姐把话说完了,他才状似考虑了片刻,开口报出一道代数题,问:&ldo;你说说,怎么算。给不出答案不要紧,说说解题过程也行。&rdo;那眼神就落在她身上,真像是个对求上进的学生满怀期待,渴望听到正确结果的教师哩。
陆梦萍在听到那一连串的题目时,就已经傻了眼。她虽是借请教之名,行勾搭之实,可她的算术不好,那真是不争的事实。别说现在没有计算用的纸笔,这样突如其来地被要求解题,在情绪上,就已经是应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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