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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警方的理由是，此案涉及文物，会有很多专业知识，需要有专家在一旁指导。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内鬼不会心生怀疑。

审讯开始，主要还是由大个子警官来盘问。他和药不是之前排练了好几遍，你问我答，煞有其事。所有对话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没几句，便悄无声息地转到了技术细节上。大个子警官侧过头去，说道：&ldo;哎呀，他说的这些，我不太懂。您是专家，要不您接着问？&rdo;

一谈起技术，那男子就来精神了，对药不是连续发问。药不是事先做了准备，无论对方问什么，都朝着预设阵地里引。他就是放牛的王二小，要把鬼子们引到八路军的埋伏圈里。

&ldo;我在推倒青花罐子的时候，听到过咔嗒一声，声音拖得略长，前闷后亮，挺怪的。&rdo;药不是终于说出了关键性的一句话。

&ldo;难道是刮坏了后面的螺钿屏风？&rdo;那男子变了脸色，唰唰地在纸上记了几笔，开始追究起螺钿屏风有没有被刮坏的事去了。

&ldo;应该不是他。&rdo;我说。

沈云琛长出一口气：&ldo;幸亏不是。他是我们最好的明清家具研究员之一，若是内鬼，损失可大了。&rdo;

她按动电钮，审讯室里一盏不太起眼的红灯闪了一下。警官见状，对男子说：&ldo;咱们休息一下吧。&rdo;然后把他带了出去。

&ldo;他会被警方带到隔壁休息室去，一直待在那儿，直到所有人都完成审讯。&rdo;沈云琛说。我点点头，这是个很细致的安排。如果这五个人发现其他人也参与审讯，有可能心生怀疑，在结束前单独隔离是很有必要的。

很快第二个人也来了，大个子警官重新把刚才的戏演了一遍，感觉好似时光倒流一般。

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完成了前四个人的审讯。他们表现都很正常，对于供词里那段咔嗒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第五个人也是如此，那这个精心设计的局，只怕就失败了。我和沈云琛对视一眼，心中颇有些焦虑。

第五个人是个分头高鼻的小帅哥，行动举止颇为优雅，姓曾。他在意大利学过家具设计，归国后被沈家看中，在下属的设计所任职。他一进审讯室，就跷起二郎腿，十指交叠在膝盖，显得十分放松。

大个子警官例行公事问完了话，请他发问。曾小哥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番药不是：&ldo;你就是药家老大，出国的那个？&rdo;

&ldo;对。&rdo;

&ldo;那青花罐子，其实是你自己家的吧？你家里人没说你什么？&rdo;

药不是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曾小哥笑了：&ldo;我明白了，大概就是因为你这个德行，药家才把你撵出国，转而去培养药不然吧？&rdo;

这话几乎就是挑事儿来了，曾小哥对戏弄药不是似乎很有兴趣，屡屡出言不逊。最后大个子警官不得不出面制止，让他尽快问正题。

曾小哥在专业领域还是挺有水准，连续问了数个问题，又狠又准。沈云琛偷偷告诉我，这些问题看似平常，其实里面都藏着陷阱。你随口一答，他能从答案中推导出极其不利于你的证据，让你有苦也说不出来。若是真正的审讯，药不是恐怕已经坐实了罪名。

&ldo;把你接近罐子时的细节再描述一遍。&rdo;大个头警官开始往陷阱引。

&ldo;我在推倒青花罐子的时候，听到过咔嗒一声，声音拖得略长，前闷后亮，挺怪的。&rdo;药不是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来。

曾小哥本来胳膊支在桌面，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正襟危坐。他看了大个子警官一眼，发现对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连忙开口问道：&ldo;你再说一遍？&rdo;

&ldo;我说我听见咔嗒一声，前闷后亮。&rdo;药不是重复了一次，挑衅地望着他。

曾小哥道：&ldo;你确定自己没听错？不是你的脚尖碰到罐子的声音？&rdo;

&ldo;不是。&rdo;

曾小哥沉吟片刻，对大个子警官悄声道：&ldo;这个家伙故弄玄虚，不尽不实，一直在带着我们绕圈。我建议这段记录还是删掉，把突破重点集中在青花罐本身。&rdo;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建议非常合乎情理，几乎不露痕迹。如果是一般审讯的话，警方肯定已欣然同意。可惜，这并非一次普通审讯。审讯者的身份迟钝了他的警觉，让他露出了马脚。

我和沈云琛对望一眼，不需要再继续了，这个迹象再明显不过了。

&ldo;哎，这孩子本来很有前途，是我们打开国际市场的中坚力量。&rdo;她遗憾地说，可眼神却跳动着锋锐的火焰，毫不犹豫地拍动按钮。审讯室里的红灯这回连续闪动，药不是和大个警官都知道，正主儿逮住了。两人一时间同时转头，看向曾小哥。

曾小哥浑然未觉，还在那边大大咧咧地敲着桌子，充满优越感地看着药不是，浑然不知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完蛋了。

大个子警官客气地宣布暂时休息一下，然后把曾小哥请出审讯室。药不是举起右手食指，朝我们这个方向伸直手臂，比出一个宣告胜利的手势。

&ldo;这下子，药不是可以脱罪了吧？&rdo;我问。

&ldo;如果证明他确实是被陷害的，应该很快就会释放了。&rdo;说到这里，沈云琛恨恨道，&ldo;这次非得好好审审不可，到底是谁指使他做这样的事，五脉之中还有同党没有！&rdo;

不怪她心惊，老朝奉的势力已经渗入如此之深，甚至能左右一次重大布展的设计，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两个并肩走出隔离室，恰好药不是也被带出来。我迎上去，兴奋地对他说：&ldo;这次可算逮到个大的，你可以洗脱罪名了。&rdo;听到这个好消息，药不是的脸上却殊无喜色。他缓缓地摇了一下头：&ldo;这个姓曾的，有问题。&rdo;

&ldo;当然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抓他回来？&rdo;

&ldo;我是说，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你也听到了，这家伙上来就毫无意义地挑衅我，这很难解释。我和他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就算身处敌对阵营，也犯不上如见仇敌一样。&rdo;

&ldo;也许天生就是讨人嫌的性格吧？&rdo;我猜测。

沈云琛在一旁道：&ldo;小曾平时是傲气了点，不过确实没今天那么夸张。&rdo;

我们正说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慌乱的，然后是纷杂的脚步声，一个人在高喊：&ldo;医生，快叫医生来！&rdo;我们都是一惊，三步并两步往那边跑去。到了办公室，我率先冲进门，看到曾小哥瘫倒在长椅子上，口吐白沫，眼睛不住翻动，四肢抽搐得厉害。

&ldo;这是怎么回事？&rdo;我问大高个儿警官。他也急得一脸汗，说刚把曾小哥带进屋，只给他递了一杯热水，其他什么都没碰。他喝了热水以后，立刻就这样了。

我扫视屋子，看到办公桌上那白瓷茶杯还在，里面热气腾腾，连忙过去把盖子盖好，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触到杯外壁，这都是重要证据。

在警察局里投毒杀人？老朝奉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沈云琛站在门口，看到曾小哥这副惨状，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她快步上前，试图扶住他的双臂，可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往椅子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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