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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塔文森陪着象背上的黛丝特，一路随意闲聊，&ldo;关于长生嘛，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在维罗纳的时候听酒馆里的一个婆娘说的，当然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从前有个寻求长生的小伙子，来到了一片森林，林中的老人说，他的剪刀修剪完树林前，可以保证小伙子是不会死的，但那青年并不满足这样的寿命，继续赶路；又到了海边，一个老人说，鸭子喝干海水之前，他是不会死的，青年仍然不满足……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到了长生之地，和一个老人在长生宫殿里住了好多好多年。

&ldo;有一天，他忽然起念回家看看，老人给了他一匹神马，说决不可离开马鞍。青年就踏上了返回的路，一路上看到荒冢白骨，十分感叹。不想，这时遇到了一个马车夫，车上满是旧鞋子。车夫说他的轮子陷到沟里了，青年想下马帮他推车，双脚刚刚落地，车夫就一把抓住了他，说：&lso;我就是死神，看见那些破鞋子吗？这都是为了追赶你而磨破的！所有的人都必须落在我的掌心里啊。&rso;于是年轻人顿时化为了一具死尸。&rdo;

黛丝特大睁着双眼，&ldo;你是想说，你们永远在马鞍上不下来，所以不用担心死神的拼命追赶？&rdo;

&ldo;哦，那也不完全是。我们都会使障眼法，死神老儿根本瞧不见我们，又岂能奈何得了我们？哈哈……&rdo;跟着便是一阵得意的大笑，这时他们已回到房间，塔文森又到钢琴上信手弹了一段欢快的华尔兹。

塔文森并没有夸大其词，时光之神的巨眼的确受着他们障眼法的蒙蔽，似乎永远看不见这个异类。在这个地球上，是生物就要细胞分裂，是鬼神就没有具体形骸，但吸血鬼偏偏例外。他们有物质化的躯体，但非生非死，不同于任何物种。他们游离于生物链上的任何一环，是自然界演化的毒瘤，是上帝造物的疏漏，是不属于人、鬼、神任何一种的异类。只有当阳光突然射向他们的身体，那股愚弄造化的、强悍顽固的因子一下子被暴露给了时光之神，于是他们秘密偷窃来的生命一下子就枯萎了。得到的报复就是瞬间的灰飞烟灭，连一根骨头都不会留下。

对于这种尴尬的边缘境地，没有一个吸血鬼不深深体会到的。塔文森的解释通常就是，&ldo;我们？我们什么也不是！&rdo;但这在他看来也决不会妨碍他享受鲜血时的好胃口。

3

意识到这一切后，黛丝特越来越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带着崇拜和羡慕来看吸血鬼的吗？自己的身上竟然也流淌着部分的神奇血液呢！

西维诺曾经凝视着黛丝特，认真地说，&ldo;顺从你优美的天性吧，让我赐予你无上的瑰宝吧，你生来就属于我们一族。&rdo;他对黛丝特倒是一见如故，青眼有加。

&ldo;你是说，把我也变成……可我为什么要当吸血鬼呢？&rdo;黛丝特天真而轻快地笑了，似乎这个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是啊，法老的话言犹在耳呢。

&ldo;让我替你把生命的水杯永远斟满吧，让你享用亘古和永恒，从容啜饮生的甜蜜。让我把你令人心碎的美用珊瑚、用琥珀永恒地凝固下来吧，让上苍的杰作不受死神的腐坏和侵蚀。&rdo;他缓慢而郑重地说道。

&ldo;但我现在就真实地呼吸着、活着，为什么要取走一样东西，替之以另一样呢？不，我不贪心，人类的生命虽然危如朝露，如白驹过隙，如南柯黄粱，但我已经满足。&rdo;

第八章镜花（3）

西维诺摇头，&ldo;是了，现在你无法懂得。该怎样令你明白呢？真是一个悖论，在你变成吸血鬼之前你无法领受它的好处。做人和做吸血鬼是一回事吗？似乎是，其实又不是。&rdo;

他蹙眉沉思了一下。&ldo;请设想一下：假设你慕名而来，进了一个很好的馆子，可不巧点错了菜，那你就很容易错以为那个馆子很糟糕了，是不是？其实问题不在馆子本身，是你点错了菜嘛。你若选择做人就是这种情形，生活在玫瑰园都没法子受用其甜美。人间充满烦恼苦难，而我们看似和人生活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但我们不用与现实短兵相接。做人的烦冗、琐碎，生计的苦累、艰辛，老、病对于肉体的折磨……我们吸血鬼一一幸免。怎么说呢，好比深海中的几万种鱼类看似自由地住在同一片汪洋里，但海洋的压强形成了无形无色却森严分明的边界。终其一生，它们将各自身处海洋的不同地带，过着迥异的生活。&rdo;

黛丝特在心里默默想象着，那些鱼儿们尽管处于同一片汪洋，无形的限制和束缚却造就了完全相异的天地。由此她真正明白了哪怕吸血鬼和人类处于地球的同一片天空之下，他们的生活内容和形态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西维诺感应到她内心的理解完全正确，不由颔首微笑。

黛丝特若有所思，&ldo;可你知道吗？法老他……并不赞成我当吸血鬼。&rdo;

西维诺沉默了片刻。&ldo;他体恤你，正如我也体恤你。我想，他不是不赞成，而是怕你没想清楚就匆匆改变。一个不适合当吸血鬼的人，错当了吸血鬼的确挺悲惨的，而我对你有信心。&rdo;

&ldo;哦？当吸血鬼还要有天赋啊？&rdo;黛丝特嫣然一笑，&ldo;那怎样的人，适合当吸血鬼呢？&rdo;

&ldo;你。清高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与具体生活瓜葛甚少。思维形而上，对现实还不如对梦想更加了解。还有，你的内心具有一种温柔而细腻的、罕见的敏锐，具有良好的条件开拓一个无比宽广的心灵疆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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