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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ldo;若非世道所迫，谁不想当好人，坦荡荡走在阳光下！&rdo;强光之下，言澈下意识眯起双眼，抬手挡在额前，&ldo;人生而向阳，却又不得不委身黑暗才能苟活于世，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do;

望着眼前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林鸾却觉得好似第一次同他相交识，心中五味繁杂。世道不公，她又岂会不知？忽地几缕微风，荡起枝头红梅摇曳，暗香浮动，莫名惹上了几分苦涩。

&ldo;回去吧，我……饿了。&rdo;

&ldo;好。&rdo;

☆、诗与花

北风肃肃，庭院中枯枝阑珊，唯几株腊梅翩然于此间绽出朵朵嫣红。前日京城扬起小雪，像是有桂花自琉璃月上飘下，昨日方歇。纯白裹上嫣红，端的是红梅傲雪尽风流。

重门敞开，两个梳着双平髻的小丫鬟引着一群少女步入梅园。罗裙摇曳，成伴，谈笑风生，为这处清冷平添了些许鲜活。

人群最后头，一素衣女子兴味寡淡，不赏梅，也不与人攀谈，一进门就拣了园中角落处的石凳歇下。眉眼生得极好，却总凝着化不开的浓愁。

此处乃是秋家私宅后院，因着新雪初霁，秋夫人见园中红梅开得艳丽，一时心血来潮，向京城中侯门重臣家的女眷广发邀请，一道入园赏梅吟诗，名单最末尾，竟还捎带上了林鸾二字。

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原本就与她不相衬，更何况眼下案情进行得正焦灼，哪还有劳什子闲情雅趣去学别人端起惆怅吟歪诗，待请柬递上时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可始料未及的是，这位秋夫人的耐心竟比那刘备三顾糙庐还要来的深切。林鸾实在不忍那送信的小丫头大冷天的反复来回折腾，这才无奈应了下来。

缩在角落斜眼粗略打量梅园一圈，不禁咋舌，这秋夫人还真是八面玲珑心，非二品官员以上的女眷不请。而且来的尽都是些烂漫年华的玉面少女，不知道还以为这办诗会的是这秋家小姐，而不是婚嫁多年的秋夫人。

用言澈的话说便是：&ldo;这秋夫人心真宽，家宅不宁，不想着怎么调和自家夫妻关系，倒去笼络那些个高官内围，莫非是想曲线救国不成。&rdo;传闻到目前为止，刑部秋大人还宿在衙内，丝毫没有回府的意思，看来这对素日蜜里调油的夫妻怕是真生了嫌隙。

心思回转，重又落到了那糟心的疑案上来。要她乖乖在家中等那老狐狸的消息，这可不是她林鸾的作风。自那日从无归道上回来，林鸾便着手往那群东瀛人中安插锦衣卫的人手。都是些办事麻利的老将，不负重托，昨夜就打探出了些许情报，原来那些看似普通互不相熟的东瀛人，果真在暗中成立了个秘密组织结党营私。奈何他们口风紧，想再套出些东西还需要些时日，也不知今日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这怪案说简单也不容易，说难也并非无解，可为何当日顺天府尹将这案卷移交刑部后，就没了下文呢？这秋老爷子向来比猴子还精明，这会子故意拖沓可不像他的性格，那不成他还有旁的什么打算？

新雪压弯枝头窸窣落下，林鸾就这么定定地发着呆，浑不知何时身后已然站了个人。

&ldo;微雪初霁，红梅娇艳，若是不及时欣赏，岂不可惜了？&rdo;声音清冷却悦耳。

林鸾颤了颤身子，慌忙回身看去。却见一少女娉婷立在树下，肤色白皙，唇色粉淡，宛若新制的胭脂被不甚打翻晕在雪白宣纸上，乌发松松绾成堕马髻，用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压着，端的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肩上还落着些许嫣色花瓣，只轻巧一站，便叫那一树的红梅都失了颜色。

上下打量，少女哪里都好，只一点让她疑惑：她，是谁？

&ldo;吾名程合馨，家父乃是长宁侯。&rdo;少女福下身子施礼。

长宁侯之女？奇了怪了，程家老爷子何曾与她有过交集？

程合馨看了看她，又瞥了眼她身旁的石凳，见她一脸茫然并没有请自己落座的意思，索性过去挨着她身旁坐下：&ldo;林姑娘或许没听说过我，可我却知晓林姑娘。&rdo;

&ldo;你……认识我？&rdo;林鸾更懵了。

&ldo;前日，我家丫头刚好打德胜门经过。&rdo;

耳边似有一阵闷雷炸起，骇得林鸾抻到了舌头。前日！德胜门！林鸾只觉胸口小鹿似乎马上就要破膛而出，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

程合馨礼貌回笑，可笑意却并未淌至眼底：&ldo;林姑娘与言公子……瞧着关系甚好。&rdo;

林鸾凝起秀眉，笑容僵在脸上。她说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程合馨并不理睬她眸中试探的目光，昂首兀自端详起枝头的红梅：&ldo;记得去年，我随家母一道入广济寺上香，时运不济，竟碰上了几个歹人于寺外纵火。慌乱之际，我被人挟持，关在荒郊野岭的一处孤庙里。&rdo;

清风徐来，惊落枝头雪花。桃花眼微微闪动，哽咽片刻又继续道：&ldo;那里什么都没有，我被蒙了双眼，漆黑中只能听见外头传来孤狼的嚎叫声。那群歹人心黑，不给吃也不给喝，想活活耗死我。起初我还幻想着救兵马上就到了，就这么倔强地干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只觉得头脑昏沉使不上气力，一心只求死得痛快些。&rdo;

言之此处，她再次哽咽，桃花眼忽闪，隐有水色。林鸾静静听她诉说，脑子里不断回忆那起广济寺纵火案。当时她领命出城办事，具体情况也是后来听温绍铭转述的。

只知那日许多城中贵胄入寺上香，大火骤起，顺天府尹虽遣人及时灭火，可慌乱之中却有一侯门女子被掳走。事关重大，有损皇威，顺天府尹无计可施，皇上便派了锦衣卫去追踪。原来那日被劫走的，是她呀。也难怪，长宁侯府，簪缨之族。自幼娇生惯养的侯门千金怎会受得了如此凌_辱？寻死也是情有可原的。

&ldo;你可知，后来如何？&rdo;桃花眼蓦然转向林鸾，眸中带笑，似娇羞，似喜悦，似妒忌。未等林鸾开口，她便自答道：&ldo;他来了。&rdo;

林鸾错愕，程合馨柔声：&ldo;他替我松下腕间绳索，扫去了眼前蒙着的黑暗。&rdo;

窸窣又是几声落雪垂枝，程合馨低眸绞起手中帕子，双颊漾起绯色。林鸾豁然开朗，她知道，那人是谁。当日锦衣卫中当值的，不是别人，正是言澈。

&ldo;锦衣卫自有守护京城安宁，除却宵小鼠辈的责任。&rdo;林鸾扯开嘴角，心中五味繁杂。

桃花眼再次望向她，不复温柔，似结了层薄霜：&ldo;你知道我的意思。&rdo;语气较之这烈烈北风还要来的寒冷。

&ldo;那是程姑娘自己的事，与我无关。&rdo;林鸾昂首自顾自赏起红梅，只想尽快结束这无趣味的话题。

程合馨似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打算继续纠缠，清冷了几分语气：&ldo;青梅竹马也未必就能暮雪白头，纵使前有婚约纠缠却还无法喜结良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有缘无分？&rdo;

林鸾倏地回眸直望向她去，那双桃花眼生得娇俏，凭谁看了都会喜欢，只那深处覆着的冰霜叫她心头泛凉。

&ldo;独自赏梅有何趣味？诗会马上就开始了，不如林姑娘随我同去？&rdo;和煦重新拂上程合馨的面颊，忽的几瓣落梅随风飘转而下，徘徊在她身侧，衬得她眉目嫣然，清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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