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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林鸾一时哑然，纤长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垂了下来。秋风淌过，枯枝摇曳，撕扯出破碎月华。

&ldo;你我二人是如何得相似？又是如何得不同呢？&rdo;赛雪心怅然抬头，望向天际唯一的光亮，&ldo;对于皇上而言，我们或生或死，并无差别，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里头的煎熬。&rdo;凝雪皓腕抬起，追寻着那抹清亮光辉，&ldo;入我无归道，便要斩断世间念想，想活命，就只能咬牙硬抗。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阳光了。&rdo;

林鸾默然收回视线，只觉今晚的月光尤为刺眼，晃得她双眸生疼：&ldo;所以你才决定在中秋那晚闹上一闹，只为了重回阳光之下？&rdo;

赛雪心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右臂越抬越高，脚尖也跟着点起，像是要直奔那婵娟而去。

&ldo;你可知，那只是东瀛人的诡计，他们从未想过真正要帮你！&rdo;见她如此，林鸾怒意上涌，语调也拔高了几分。

&ldo;那又如何？我只过是想闹上一闹罢了，从小到大我都不曾放肆闹过，今生也就只有这么一次。&rdo;赛雪心微微侧过脸，高昂起下巴笑道，&ldo;我从未后悔。&rdo;

只想闹上一闹？你可知这一闹害去了多少无辜人命？！

林鸾蹙眉，嘴角勾起讥讽：&ldo;那交易的条件呢？丰臣可不像是个会锄强扶弱的人。&rdo;

&ldo;他向我要了幅京城的版图，沟渠暗道俱全。&rdo;

她说得轻快，林鸾却恍若被惊雷劈到。京城的版图，沟渠暗道俱全，这东瀛使团的野心看来不小。

&ldo;你给他了！&rdo;

&ldo;当然。&rdo;

瞧见林鸾五官扭曲，赛雪心又悠然开口道：&ldo;不过，是幅假的罢了。&rdo;

一顿大起大落叫林鸾反应不暇，眨巴着双眼不敢置信。她，竟然给了幅假版图？

&ldo;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丰臣这个人，笑面虎一个，捉摸不透，着实让我恶心。&rdo;赛雪心抚去衣上褶皱冷冷道。

其中几分真意，几分虚假，林鸾并未戳破，只在心中暗暗庆幸，她们俩人，其实很像。

&ldo;好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rdo;赛雪心受不了她这副感激的目光，皱眉背过身去，冲她甩了甩衣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ldo;他……真的死了？&rdo;

&ldo;谁？&rdo;林鸾诧异。

&ldo;没有谁。&rdo;赛雪心自觉失言，垂眸绞着手中的帕子低低呢喃，&ldo;死了，也好。&rdo;

林鸾刚想追问，却又被她挡了回去：&ldo;更深露重，林总旗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叫外头的那人等着急了。&rdo;

外头的人？她明明是独自一人来的呀。

林鸾再次诧异，茫然回身，却见那道垂花拱门下正立着个人。身形颀长，双眼含光，竟比那天上皓月还要来得明亮。纵使秋意深重，寒意加身，林鸾只觉心底暖洋，像是揣了个小太阳于怀中。

&ldo;你怎么来了？&rdo;

&ldo;刚巧路过。&rdo;

&ldo;哦。&rdo;

言府在城东，这儿是城西，你这路绕的，可真够远的。

&ldo;敢问赛老板今后有何打算？&rdo;言澈抬高音量朗声问道。

&ldo;只要你们二位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高地阔，我自有我的去处。&rdo;丹唇含笑，傲然明艳；红衣张扬，风华绝代。

☆、雨声急

酝酿了许久的秋雨终是落下，密密斜斜，交织错杂，氤氲出飘渺雾气，将整座京城怀抱其中。

宫墙内，金殿上，朱轩端坐在雕镂着仙山楼宇的屏风前，悬在纸上的笔久久不曾落下，目光虽滞在笔尖，却又好似并不在看那。鎏金炉内香烟袅袅升起，他的面容如隔云海，显得更加恍惚迷离，令下方端正跪着的三人看不真切。

屋檐上水珠滴答坠下，待到外头禁军巡视过第五圈时，商弋终于按捺不住心绪，推手行礼道：&ldo;陛下在迟疑什么呢？说不定臣能替您开解一二。&rdo;

朱轩回过神来，淡淡看了他一眼，仍是那副惯有的和煦笑容，毕恭毕敬，无可挑剔。心中暗哂，搁下笔问道：&ldo;她……真的放走了冥火教主？&rdo;

&ldo;千真万确。&rdo;商弋再低眸，目不斜视。

&ldo;依你的意思，她早就同冥火教勾结到了一起，狼狈为jian，妄图祸乱这大好江山？&rdo;清冷的语调，像是在质问，细细咀嚼之后，似乎还携着几分愠色，不是因着这话中所提之人，倒更像是冲着这说话人来的。

商弋皱了皱眉，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半分不显：&ldo;臣所言，句句属实，望陛下明鉴。&rdo;眼珠忽而转向左侧继续道：&ldo;此事，国公爷之子亦可以作证。&rdo;

赵乾本就对朝堂之事不甚上心，人虽好好跪在大殿上，满脑子只想着一会回去后究竟是去醉仙楼畅饮还是回家挑弄他新纳的小妾，神思游离，冷不丁被提及，身子一颤，下意识啊出了声。

上头瞬时扎下一记狠厉眼刀，商弋眉峰也跟着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赵乾赶忙缩了脖子，乖巧住嘴学了河蚌，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不免有些茫然，微胖的面颊上圆溜双眼不住打量，不敢问上头坐着的那位，只得戚戚求助于身侧。

商弋是真不愿搭理这个猪脑子，可偏偏此事又必须由他起头才算合情合理，只得硬着头皮觑了他一眼：&ldo;赵公子可还记得，前几日你亲率神机营大军大破冥火教老巢时，在废墟中见到了什么？&rdo;

赵乾的眼中倏尔明亮，蜷缩成一团的背脊也跟着直挺了起来，明白商弋递来的眼色，便冲上头抱拳朗声道：&ldo;臣瞧见，那姓林的……呃不是，是林总旗，她抱着一位重伤的冥火教徒坐在废楼旁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呀！&rdo;边说边皱起五官拧巴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角，&ldo;对了，臣还听见她管那人叫哥哥。&rdo;

一直静默在角落里的小夏瞧见他滑稽的模样，微胖的圆脸仿佛马上就要挤出油水来，不觉心下作呕，像是喉中含了只苍蝇，只斜了他一眼便不再睬他。可他的话，小夏却端端听了个仔细。

哥哥？林总旗的哥哥？

他资历尚浅，净身入宫的时候，皇上早已入主东宫，因此对当年的那桩旧案并不了解。林家应是被先皇断为三皇子乱的主要帮凶而被抄了家，只余一女尚在人世，怎么就平白多出了一个哥哥？

偷偷瞄了眼龙案上端的人，这几日他被调到御前，总算是摸清了这位皇上的秉性，冷得就剩一个字，那就是&ldo;冷&rdo;。只怕哪日天塌下来，所有人都跟着哭爹喊娘，他都不会有所触动，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可就在刚刚，小夏亲眼瞧见他握笔的手，颤抖了一下。

皇上跟林家，究竟有何瓜葛？细想他素日来对林总旗的偏袒，小夏的眼珠又开始在眶子里打转。

&ldo;林烨……&rdo;朱轩双眼微眯，抬头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陷入深思。

这几个人当中，只有商弋伴君的时日最长久，也只有他最懂得丹璧上头那位冷峻帝王心中的喜怒哀乐，还有那深藏于心不愿被触及的隐晦心结。混迹朝堂多年，商弋也练就了他自己的作风，为达目的，有些事必须从那最痛处下手，哪怕要亲手揭下刚结痂的伤疤，淌出浓浓鲜血，也务必一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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