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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道人这才看他，仔细打量片刻，面色微微一变：&ldo;请问施主是什么人？&rdo;

罗靖冷笑一声：&ldo;我是什么人与道长毫无关系，倒是道长凭什么来质问于他？&rdo;

道人也冷笑一声道：&ldo;施主可知他是什么人？又可知你是什么人？&rdo;

罗靖倒被他挑起了好奇之心：&ldo;倒要请教，道长怎知他是什么人？又怎知我是什么人？&rdo;

道人将他上下细看，沉声道：&ldo;施主可知自己命带凶煞，相生血光？如在下猜测不错，施主当是行伍之人。&rdo;

罗靖露齿一笑，两排牙齿白得锐利：&ldo;若我说我是江洋大盗作案无数呢？&rdo;

道人也被他惊了一下，随即断然道：&ldo;施主休要玩笑。你可知沈墨白是何等样人？施主命相本带血光，若与他一起，此生血光不断，害人害己。&rdo;

沈墨白脸色煞白，喃喃道：&ldo;你，你说什么？&rdo;

道人严厉地看着他：&ldo;你难道不知？难道你师傅不曾告诉过你？&rdo;

沈墨白摇头道：&ldo;师傅只说不许我离开钟山，别的，没说过什么……&rdo;

道人怔了片刻，叹口气道：&ldo;原来如此，想必师兄怕你难堪，是以不说真相。&rdo;

沈墨白怔怔重复道：&ldo;师兄？真相？&rdo;

道人叹道：&ldo;释因乃是我同门师兄，只是我二人一随佛，一随道，有了分歧，这才各自云游，分别三十年不见。直到半年之前，我才得师兄一封书信，言道他二十年前在某处遇到一对将死夫妇，身边携带一个婴儿，视此子身带魔气，既能阴视，又可聚鬼，推其命相，竟是极之古怪……此子，就如黄泉之源，所到之处，便如悬堤蓄水，稍有不慎堤溃水出，所过之处生灵有死而已。师兄携其隐居于这荒山古庙之中二十年，便是怕此子入世为害。半年前他自知将要坐化，特地传信于我，要我赶来接替于他。因我有事，耽搁了数月，没想到你竟然擅自入世……这位施主命相本煞，你与他在一起，犹如火上浇油，更是动辄成劫！你……唉！&rdo;

沈墨白怔怔站着，心头一片茫然，下意识地道：&ldo;可是，可是我从没在书中看到过这种命相……&rdo;

道人目光一闪，伸手又去扯他：&ldo;书？什么书？&rdo;

沈墨白向后一躲，喃喃道：&ldo;就是藏书阁里的……&rdo;

道人面色更是大变：&ldo;师兄竟然允你‐‐&rdo;

沈墨白觉得自己大约又说错了话，连忙道：&ldo;师傅不许我看的，是我自己……&rdo;说了半句，觉得更错，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道人大惊道：&ldo;你竟能打开虚灵阁？魔障，真是魔障！难道果然是该有此一劫？&rdo;

沈墨白辩解道：&ldo;可是，可是我离山数年，并没有什么……&rdo;

道人冷笑道：&ldo;没有什么？你自然是没有什么！遭劫的是你身边之人！你仔细去想，难道当真没有什么？&rdo;

沈墨白被他抛出的秘密惊得心头纷乱。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傅，带着自己隐居这深山之中，竟然是为了将自己拘禁在此。他自幼不知父母，师傅便是唯一亲人，可是这个亲人，却是为了将自己拘禁在此？他不能相信。可是他知道自己一直都能看到那些东西，似乎也特别吸引它们，只从戴上了菩提珠之后，它们才不敢靠近他。而且师傅临终遗命教他不可下山，却又不告诉他原因，他心里也曾起疑，只是万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他在藏书阁中博览群书，可从来没见过有这种命相，而且他自问下山之后所作所为都是与人为善，并没做过一件恶事：&ldo;我，我不曾作恶……&rdo;

道人微微叹息：&ldo;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无心为恶，已能造劫。这是你的命……&rdo;

沈墨白倒退了一步：&ldo;不‐‐&rdo;可是脑海里已经掠过一件件事：他想完成罗靖生母的心愿，却泄露了罗铮的身世秘密，使罗家家破人亡；他想替为潮所苦的百姓治水，却令一江水族被镇水柱所镇，永失自由……

道人看他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冷笑道：&ldo;想起来了？你下山之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魔障，真是魔障！&rdo;

沈墨白终于失态地叫出声来：&ldo;我不是魔障！&rdo;师傅自幼教他诵经修佛，一心向善，他怎么会是魔障？

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仍是决然道：&ldo;你命中注定即是如此，并非有心无心可以左右。除非你终生隐居，不与人往来。&rdo;

罗靖在旁边已经听了半天。他自幼就因被相师定为克家灭门之相而被人视为妖孽怪胎，直到沈墨白看到他手上伤痕，方知这一切都是父亲自作之受，因此对什么天命之说更是深恶痛绝，今见沈墨白竟也如此遭遇，不由冷笑道：&ldo;什么命中注定！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rdo;一把拉过沈墨白，&ldo;走，不要听他胡说！&rdo;

沈墨白心乱如麻，怔怔地由他拉着走。道人倒是急了，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沈墨白：&ldo;你‐‐&rdo;只上前一步，呛地一声，罗靖宝剑已经出鞘，直指他咽喉：&ldo;让开！&rdo;

道人目光一寒：&ldo;纯钧宝剑？&rdo;

罗靖冷笑：&ldo;看来你倒也识货。&rdo;

道人沉声道：&ldo;施主，你本身带煞，若与此子同行，必有劫难。此子天性近魔，我师兄以佛力消磨他二十年，仍未能奏效。施主请让开，贫道断不能容他下山为害人间。&rdo;

罗靖回头看看沈墨白苍白着脸的模样，实在看不出他哪里近魔：&ldo;笑话，他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什么天性近魔。&rdo;

道人皱眉道：&ldo;施主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还请施主让开，贫道必要将此子收伏。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他终身居于这荒山之中，贫道也不会伤他。&rdo;

罗靖回头道：&ldo;他要你终身居于这荒山之中，你愿意么？&rdo;

沈墨白本能地摇头。罗靖转头傲然看一眼道人：&ldo;你看见了？&rdo;

道人脸色阴沉，突然反手从衣裳底下抽出一柄桃木剑来：&ldo;孽障！你若不肯受教，贫道只好用强了。&rdo;

罗靖哈哈大笑：&ldo;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用强法！&rdo;

道人左手捏个诀，口中低诵，手中剑向前一指，罗靖只觉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本能地举剑一挡，明明眼前空无一物，手中宝剑上却突然火花四溅，隐隐还有丁地一声脆响。道人猛然一惊：&ldo;龙血！&rdo;

罗靖微微一怔，沈墨白已经脱口叫道：&ldo;你不能用穿灵诀，会伤到他！&rdo;

罗靖一扬眉：&ldo;穿灵诀？&rdo;话犹未了，沈墨白已经一手把他拖到了身后，自己反而挡在他面前：&ldo;穿灵诀能损伤生灵，你怎能随意使用？&rdo;他脸上有愠怒之色，挡在罗靖身前，倒像是要保护他。罗靖看他脸都微微气红了，只觉有趣，凑到他耳边轻笑道：&ldo;你敌得过他？&rdo;

道人见他们这般亲近模样，脸上更生厌恶之色：&ldo;孽障，你害死你师傅尚不知悔改，还要做此背伦之事，果然是天生魔障，不可不除！&rdo;他本是嫉恶如仇之人，加以师兄之死，对沈墨白尚未谋面已心存厌恶，如今见他又有断袖之好，心中愈发不齿，桃木剑一振，就要再度出手。

沈墨白听他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直打到头顶上，眼睛都直了：&ldo;胡说！我怎会害死师傅？&rdo;

道人冷笑道：&ldo;我师兄修行多年，虽不能达天人之境，也至少有百余年上寿，若非以本身精力消磨你之魔障，怎会五十岁便竭尽而亡？&rdo;

沈墨白脸上毫无血色，喃喃道：&ldo;不，不可能，我没有，我不是‐‐&rdo;他声音渐渐尖厉，庙外天色在他的声音中逐渐阴暗下来。

道人桃木剑指着他，冷冷道：&ldo;你天性近魔召鬼，只怕你父母也是被你害死。师兄不许你离山，就是怕你入世成劫，你‐‐&rdo;

沈墨白厉声打断他：&ldo;你胡说！&rdo;随着他这一声厉喝，天空中突然一声炸雷，惊得众人都向庙外看去，只见天空顷刻之间已经阴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中隐隐有雷声滚动。道人面色大变：&ldo;你这孽障！&rdo;

沈墨白眼睛赤红，大喝道：&ldo;我不是！&rdo;似乎是应和他的呼声，一连串雷声自天边炸响，直向庙宇而来。四周已经阴暗难见五指，只有电光闪烁，照亮众人神情各异的脸。沈墨白茫然抬头望向庙外。他自幼不知父母，师傅就是父母，对他也十分慈爱，二人相依为命二十年，师傅死时他只觉茫然若失，生活寂寞难耐，才终于忍不住下山。如今这道人口口声声竟说师傅是他害死，心中冤屈莫名，只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头，不吐不快。头上阴云密布，更教人压抑。他呆了片刻，忽然仰起头来对着天空高声大叫：&ldo;师傅‐‐&rdo;只是这一声大呼，完全淹没在天空一连串的炸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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