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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十点整。

回到破厂房的地面，她半蹲下来，打开随身纸袋，掏出银白色的锡箔，点起一团火焰。

正在烧这些锡箔祭奠的，是一个全身白裙的女子，黑发遮盖着侧脸，纤细手指不时接近火苗。她不是《倩女幽魂》中的聂小倩，也非传说中的女鬼或狐仙，只是年轻得看起来像个妖精‐‐怪不得学生们都管她叫&ldo;神仙姐姐本尊&rdo;。

原来，她从未慡约，可惜已是十七年后。

火光把她脸色染红，她小心地挽着白色衣裙，以免被火苗燎着。几片冥币的灰烬飘进眼里，泪水沿着脸颊坠入火中，发出滋滋的蒸发声。

忽然，身后响起某种声音‐‐是谁的哭声？

欧阳小枝转头瞬间，有个人影从魔女区的地道中站起来，就像有人死而复生。

十七岁的司望。

她凄惨地尖叫一声，吓退荒野中所有鬼魂，抬起衣袖捂着脸：&ldo;你……你……怎会在此？&rdo;

&ldo;小枝。&rdo;

上周是高一期末考试，只有司望还未离校。他跨过锡箔火堆，缓缓地靠近她的白色衣裙，像要打开一身妖精皮囊。

&ldo;不要碰我！&rdo;

他抓住了女老师挣扎的胳膊：&ldo;别害怕！我在这里！&rdo;

&ldo;司望，你疯了吗？&rdo;她重新抬头，这才有几分老师的样子，严肃质问，&ldo;都放暑假了，为什么不回家？半夜来这里干吗？&rdo;

&ldo;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吧。&rdo;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泪水还没干透的谜一样的双眼，直到身后的火焰熄灭，只余黄色与黑色的灰烬。

&ldo;但这与你无关，他死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rdo;她又拼命地晃了几下：&ldo;放开我的手！&rdo;

司望强壮了许多，肩膀纹丝不动，五指如铁钳夹着她：&ldo;还记得死亡诗社吗？&rdo;

听着他沉静的声音，小枝的心头狂跳，看着地下那道舱门，转而摇头：&ldo;你是说那部经典的美国电影？&rdo;

当她还是高中生时，作为语文老师的申明，曾在多功能楼的视听室，给他的学生们放过这部电影，为此遭到过校长与教导主任的批评。

&ldo;不仅如此，你忘了吗？&rdo;

司望扯开清亮的少年嗓音：&ldo;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do;

她的牙齿开始打战，1995年清明节的深夜，申明老师带着马力、柳曼、欧阳小枝，翻越学校围墙，潜入这个魔女区的地下，一首接一首地朗诵海子的诗。

这就是申明老师的死亡诗社，专属于他们四人的秘密，据说连他的未婚妻都不知道，万一被学校领导发现的话，他作为班主任很可能会被开除。

魔女区，对于他们四人而言的意义，并非什么恐怖的神秘之地，而是死亡诗社。

两个月后，诗社的两名成员相继死去，一个死在图书馆的屋顶，一个死在魔女区地底。

&ldo;那时候，死亡诗社最常朗诵两位诗人的作品，一个是海子，一个是顾城‐‐这两个人都死了，一个趴在铁轨上自杀，另一个是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先用斧头砍死自己的妻子，然后自杀。&rdo;

&ldo;你在暗指当年申明老师的死？&rdo;

&ldo;1995年6月19日，你也是穿成这个样子。&rdo;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裙，又盯着他的眼睛：&ldo;你……究竟是什么人？&rdo;

&ldo;小枝！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申明，你会相信吗？&rdo;

这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此刻他的眼神，完全属于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

&ldo;不！&rdo;

于是，他冷酷地念了一长串话‐‐

&ldo;申老师。&rdo;

&ldo;不要跟我说话，更不要靠近我。我已经不是老师了。&rdo;

&ldo;听说，你明天就不在我们学校了，什么时候离开？&rdo;

&ldo;今晚，八点。&rdo;

&ldo;能不能再晚一些？晚上十点，我在魔女区等你。&rdo;

&ldo;魔女区？有什么重要的事吗？&rdo;

&ldo;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白天怕不太方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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