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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解剖室里顿时沉寂了下来。剖内脏、多根手指、割槽捆绑。这一切的一切，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ldo;那个……&rdo;大宝打破了寂静，&ldo;不管怎么说，死者是男性，身高一米七五，中等体态，三十岁左右，我们已经可以确定了，等dna结果出来，我相信尸源很快能够找到。&rdo;

&ldo;是啊。&rdo;韩法医也自我安慰似的说道，&ldo;死因有可能是中毒，死亡时间是两天之内，也就是6月3日左右。我们能够提供的信息也不少了。&rdo;他们都在自我安慰，我倒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难道还有个无辜的冤魂，正在看着我们吗？他是谁？他的手指为何会在这里？

&ldo;秦科长，&rdo;秘书科的小胡突然跑进了解剖室，&ldo;打你电话你没接，估计你在解剖台上。刚才陈总来电，让你把这个案子交给市局，然后你赶紧赶去青乡市办案。&rdo;

&ldo;又发什么大案了？&rdo;我问。

&ldo;好像是一个副市长被杀害了。&rdo;

&ldo;这边的案子我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而且看起来有些复杂，我不能交。&rdo;我一方面有些生气，另一方面也是舍不得丢弃这个一看就充满挑战性的案件，我顿了顿，接着说，&ldo;法医是为老百姓干活的，又不是专门为他什么领导干部干活的。&rdo;

&ldo;理解一下嘛。&rdo;小胡说，&ldo;当地的法医要避嫌，所以必须由我们出马。而且，这是命令，你有意见也只能保留。&rdo;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默默地脱下了解剖服。

2

赶到青乡市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来不及歇息一下，我们就在一辆呼啸着的引路车的带领下赶往事发现场‐‐一个高档小区。

小区位于市区的开发区，挺僻静，现场除了横七竖八停着的几十辆警车以外，没有多少围观群众。小区的北边是七八幢六层建筑，南边是十几幢两层建筑。现场位于南边两层建筑的其中一幢。南边两层楼房中每个单元门分为东西两户，每户都是复式楼。一幢房子就两个单元，四户居住。

&ldo;那个……这相当于连体别墅吧。&rdo;大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ldo;好像我们可以直接干活了。&rdo;我见市局的几名痕检员正在收拾器材，应该是完成了初步的现场勘查工作。

引路车上跳下来一个一级警督，走到我旁边，低声说：&ldo;这个单元的东头就是中心现场，我们临时征用了西头的这间没人住的屋子，作为临时专案指挥部，不如我们先去见一下市委秘书长？&rdo;

&ldo;不就是个普通凶杀案件嘛，&rdo;我皱了下眉头，&ldo;至于这么兴师动众？&rdo;

林涛拽了一下我的袖口，耳语道：&ldo;行了，愤青啊，别让人家说我们省厅的民警不讲政治。&rdo;&ldo;这是我们市委秘书长包陈斌。&rdo;一进门，一级警督就唯唯诺诺地向我们介绍眼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女人一身整齐的黑色套装，长发披肩，面容姣好，眉宇之间充斥着一股傲气。如果不看周围的那些点头哈腰的官员的媚态，谁也没法相信这个年轻的女人身居如此高位。

包秘书长头都没抬，看了看表说：&ldo;市委市政府对本案高度重视，希望你们在一周内破案。你们可以去工作了。另外，你们的工作效率可以再提高一点儿。&rdo;

她的傲慢激起了我的愤怒，我把笔记本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说：&ldo;先介绍前期工作进展。&rdo;包秘书长抬眼冷峻地盯着我，吐出两个字：&ldo;保密。&rdo;&ldo;那就对不起了。&rdo;我说，&ldo;作为鉴定人，我有权拒绝受理不具备鉴定条件的鉴定。如果前期调查结果未知，那么本案就不具备鉴定条件。&rdo;说完，我收起笔记本，转身准备离开。一级警督赶紧走过来，畏惧地看了一眼包秘书长，把我拉出临时专案组。他说：&ldo;消消气儿，小人得志。我是新上任的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王杰。案件情况是这样的，丁市长的保姆今天下午报案，说丁市长被杀了。&rdo;&ldo;保姆？&rdo;&ldo;准确地说，是小时工。&rdo;王局长说，&ldo;这个小时工应该是每两天到丁市长家里打扫一次卫生。前一段时间，她的母亲去世，所以她请了一周的假。今天，小时工回来恢复工作，中午十二点左右到丁市长家，发现异常就报了案。&rdo;

专案指挥部和现场只有一个走廊之隔，说话间，我们已经穿好勘查装备，走进了现场。&ldo;怎么一股腐败的味道？&rdo;我揉了揉鼻子。&ldo;是啊。&rdo;王局长说，&ldo;尸体高度腐败。小时工上了二楼闻到味道就直接报警了。&rdo;

我转脸看了眼门口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三十一摄氏度。我说：&ldo;至少好几天了吧？不上班没人问吗？&rdo;

&ldo;据调查，最后一次看到丁市长的，是他的驾驶员。&rdo;王局长说，&ldo;6月1日晚上送他回来。丁市长说有篇调研文章要在一周内交，所以让他们一周内不要打扰他。&rdo;

&ldo;现在还有领导自己写文章的？&rdo;林涛说，&ldo;而且他吃饭问题怎么解决？&rdo;

&ldo;这个副市长真的是个好市长。&rdo;王局长有些沮丧，&ldo;他是省委宣传部下来挂职的，妻子早亡，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上大学了。平时他挺廉洁的，很少出去应酬，都是自己做饭。这房子也是市里租下来给他住的。&rdo;

我的抵触心理瞬间消失了。&ldo;6月1日是周六，今天是6日……&rdo;大宝在掰指头。我们走上二楼的卧室，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见床上有一个人形的黑色物体。&ldo;我们局的法医负责人是嫌疑人的亲戚，&rdo;王局长说，&ldo;所以我们局的法医被市委要求全体回避了。&rdo;我惊讶道：&ldo;都有嫌疑人了？&rdo;王局长的眼光有些闪躲：&ldo;这个，市委要求保密，不如你们先工作？&rdo;我没再为难王局长，看了眼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ldo;痕检处理过了吗？&rdo;王局长用眼神把问题丢给身边的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沈俊逸。沈支队点点头，说：&ldo;有指纹，但是没有鉴定价值。&rdo;我见笔记本电脑处于待机状态，于是戴上手套敲了下回车键。显示屏亮起后，呈现出一篇文档：&ldo;关于鼓励本市各类文学作品发展的可行性报告&rdo;。文章只写了三行字。我查看了文档的属性，建立时间为6月1日22：05。&ldo;死者就是在这个时间遭袭的。&rdo;我指着显示屏说。&ldo;那个……同意。&rdo;大宝说，&ldo;文档建立后只写了三行字，显然是刚开始动笔就遭袭了。&rdo;我绕着床走了一圈，除了床上惨不忍睹的景象外，其余一片平静。&ldo;没有什么异常吗？&rdo;我问。

&ldo;没有。&rdo;沈支队说，&ldo;家里很干净，感觉有一些灰尘加层足迹【1足迹有很多种。比如一脚踩在烂泥里，那么足迹是凹陷进泥巴的，这样的足迹呈立体状。而有的时候，是鞋底黏附了灰尘或者血迹，然后经过踩踏而黏附在地板上，这样等于是在地板上加了一层鞋印形状的其他物质。如果是灰尘，则叫灰尘加层足迹。】，但是很凌乱，重叠、破坏，没有多少价值。&rdo;

&ldo;我的天哪！&rdo;大宝突然叫道，&ldo;这尸体怎么没脸？&rdo;

第六章纸面青尸（2）

尸体原先是被床上的毛巾被盖住了头部和全身，先前出警的民警到达现场后，掀开脚部的毛巾被，发现双脚已经腐败成墨绿色，就把毛巾被恢复了原样。因为法医没到，所以现场勘查员们之前也并没有检验尸体。

所以他们都没有掀开死者头部覆盖着的毛巾被，没有发现这一奇怪的景象。

被大宝陡然一吼，惊得我心脏&ldo;怦怦&rdo;乱跳。我强作镇定，走到床侧，朝尸体的头部看去。大宝说得不错，尸体的头部毛发以下，确实呈现出一张均匀的墨绿色的面容，隐约能看到鼻型，却真的没有五官。

在昏暗的灯光下，乍一眼看去像是一个面部蒙了丝袜的劫匪，又像是恐怖片里的无面人。我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这一张看不到五官的面庞。&ldo;怎么可能？&rdo;沈支队和王局长异口同声，&ldo;难道死者不是丁市长？&rdo;他们走过来看了一眼，却&ldo;啊&rdo;的一声惊叫。&ldo;不是丁市长，也不该没脸啊。&rdo;此时我已经镇定下来，用手指按了按尸体的面部，面部的&ldo;皮&rdo;立即皱了起来。

我顿时明白了：&ldo;嗯，其实，尸体的面部是被很多层纸覆盖，尸体腐败后，腐败液体把纸完全浸湿，和面部其他的部位颜色一致。再加上这里灯光不好，所以看起来像是没有面孔一样。&rdo;

室内温度、湿度都很高，虽然只过了五天，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成巨人观。白色的床单被墨绿色的腐败液体浸润，呈现出块块污渍。尸体呈仰卧状，双手在背后看不到，应该是被人反绑。双足伸直，被黄色的宽胶带捆绑后，又粘在床背上。我掀起了尸体，看见尸体背后一双发皱的手掌，同样也是被宽胶带捆绑。

尸体一被掀动，背后储存着的臭气一下扑了出来，熏得我一阵发晕。随着尸体姿势的改变，尸体面部覆盖着的纸在死者口部的位置突然裂了开来，尸僵缓解了的下颌关节也随之张开，看起来就像这个无面腐尸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而且还往外流着墨绿色的腐液。

正在勘查床头柜的大宝扭头看了一眼尸体，吓了一跳：&ldo;哎呀妈呀，你慢点儿，吓死我了。&rdo;

没有当地法医们的帮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又不愿意来搬运腐败尸体，我和大宝只好亲自搬运尸体。

我抬起尸体的双脚，大宝拽住尸体的双肘。因为尸体高度腐败，气体窜入皮下，加之组织的液化，尸体的表面变得光滑油腻，发力的时候，大宝手滑了，尸体&ldo;砰&rdo;的一声重新撞击在床板上，把床上堆积的腐败液体溅了起来。大宝看了看手套上粘着的尸体腐败后的绿色表皮，又看了看被尸水溅上的自己新买的衬衫，一脸纠结着恶心和心疼的表情。

尸体肘部的表皮被大宝抓了下来，露出有密集毛孔的绿色的腐败皮下组织，皮肤的断层面还在往外冒着腐败液体和气泡，屋里的恶臭进一步加重了。

&ldo;幸亏你抓下这块表皮，&rdo;我说，&ldo;他的肘部有损伤。表皮上还看不出来，表皮没了，反而暴露了出来。一会儿记得要检验一下死者的四肢关节。&rdo;

半夜的殡仪馆里，我和大宝正在解剖室的无影灯下工作。

尸体穿着一个平角短裤和一个背心。作为一个副厅级干部，这一般只会是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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