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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在得出结论后，我提出要求会见四名死者的家属。

&ldo;有把握吗？&rdo;洋宫县分管交警的周局长说。他刚从省厅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管理责任不可推卸，他挨了一顿批以后，灰头土脸地回到县里。他对我贸然会见死者家属心存疑虑，因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发信访，那时候，他的责任更大。其实他不知道，我在尸检后，又想起了几百公里外的&ldo;六三专案&rdo;的第五起案件，想起了冤死的第五名死者。我是真心急着回去。

但周局长现在对省厅的人心有余悸，在获得我坚决的答复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乖乖地部署，电话约见了几名死者的家属。&ldo;经过现场勘查和车辆检验，我们基本确定了事故的发生过程。&rdo;我指着幻灯片上的照片说。

&ldo;别废话了，我们就要知道谁开的车。&rdo;一名男子训斥道。&ldo;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rdo;一名妇女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引得会议室里争吵声、叫骂声、哭声四起，让场面一度混乱。周局长端茶倒水加安慰，花了半天力气，才把气氛再次恢复平静。我在暗自庆幸已经提前让林涛把尸体照片进行了处理，不至于再次引发骚乱。

&ldo;那么，我们现在来说一说损伤。&rdo;我干咳了一声，缓解一下刚才被打断的尴尬，&ldo;通过尸表检验，我们通过损伤分析认定一号男性死者为驾驶员。&rdo;

&ldo;废话！&rdo;还是刚才的男子打断了我的话，&ldo;车是我儿子的，你们就认定他是驾驶员？你们就这样办案的？那需要你们做什么？吃干饭的吗？&rdo;

&ldo;那么你的意思是车是你儿子的，你儿子就不可能是驾驶员？&rdo;这次激怒了我，&ldo;那么你说谁才是驾驶员？&rdo;其他几名死者的家属站到了我的阵营，大家纷纷开始指责他，他才重新坐回位置上。&ldo;一号男尸的损伤分布规律是左侧有玻璃划伤，右侧有硬物挫伤。说明事故发生时他左边有破碎玻璃，右边有表面光滑的硬物。根据车辆检查，只有驾驶员的位置可以，左侧有窗，右侧有挡位和手刹。一号男尸右侧腰部的擦挫伤，提示这个位置有一个钝性物体，根据车辆检查，只有坐在车左侧的人，右侧腰部才对应安全带扣。&rdo;

我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发现一号死者的父亲没有跳出来反对，于是接着说：&ldo;一号男尸双踝的内侧都有擦伤，说明他两脚之间有一个硬物，表面比较粗糙。我们检查了全车，只有驾驶员的两脚之间会有一个刹车板。这个损伤是和其他死者不同的。另外，他的左侧膝盖部位裤子有个刮破的痕迹，经过车辆检查，发现驾驶员左膝对应部位有个引擎盖开关，一角尖锐，可以刮破衣物，车辆其他位置都没有符合形态的硬物。&rdo;

我刚说完，除了驾驶员的父亲以外，其他死者家属均点头认可。而驾驶员的父亲也似乎有些词穷，但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质问道：&ldo;那……那你给我说说其他人坐哪儿的，你都能分析出来，没疑点，我才服。&rdo;

我心想，幸亏每个人的损伤都有特征，不然还真被问住了。我微微一笑，说：&ldo;一号女死者是坐副驾驶的。她的损伤特征是双上臂下方挫伤，符合和一个平面物体摩擦形成。双上臂下侧能接触平面物体，只有副驾驶的位置。&rdo;

&ldo;那她不会是驾驶员吗？&rdo;

&ldo;不会。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是驾驶员的腋窝部位都碰到了仪表盘，那么方向盘肯定会重重地顶在胸口了，死者胸口没损伤。另外，四名死者中，只有一号女尸身上没有玻璃划伤。而车辆只有前挡风玻璃和右侧前窗玻璃没破，其他都破了。这说明她就是坐在副驾驶的。&rdo;

我见没人接茬儿，接着说：&ldo;二号男死者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因为他的右侧有玻璃划伤，而且衣领有被撕扯脱线的迹象，衣领还在他右侧脖子处留下了勒痕，说明是左边衣角受力，说明他左边有人。另外，他的右颞部有个巨大血肿，说明右侧有硬物撞击。我之前想说，事故过程是车辆有个向右侧倾覆的过程，那么他在这个时候头部就可能撞击了门框。&rdo;

会议室里又出现了隐约的抽泣声，我连忙把话说完：&ldo;剩下的就是二号女尸，她坐在驾驶员后侧。她的右侧手掌有玻璃划伤，说明车辆在向右倾覆的过程中，她用手支撑自己，手撑在碎裂的右侧车窗玻璃上，所以会划伤。如果坐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上，是不够距离用手撑住右侧车窗的。另外，她的右手有一枚指甲折断了，这应该是在车辆冲上马路牙子时，她拉拽坐在她右侧的二号男死者衣服形成的。&rdo;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我补充道：&ldo;我说完了。&rdo;会场又安静了一会儿，几名家属纷纷表示认同，离开。驾驶员的父亲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默默地离开了。周局长目送几名家属离开，激动地说：&ldo;老秦，你这场分析，是我干交警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精彩、最有说服力的分析！太精彩了！&rdo;我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拎起包谦虚了一下，说：&ldo;是案件条件好而已，现在我们要回去了。&rdo;

2

这起事故的分析让我自我感觉良好，所以一回到省厅，我就迫不及待地到师父办公室去。一来几个月未见师父露面，还真有些想念；二来我一定要把这起事故完整地汇报给师父，让师父知道，他的徒弟到哪个部门办案都不会丢他的脸。

可是一进师父办公室，却看见了师父阴沉着的脸。

我堆起笑容，说：&ldo;师父，我今天办了……&rdo;

&ldo;你从今天起停职。&rdo;师父说。

&ldo;办了一个漂亮案子。&rdo;我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把刚才的一句话说完了。

&ldo;停职？&rdo;林涛最先反应过来。

我浑身突然就麻木了，说：&ldo;师父，那个，谁停职？&rdo;师父盯着我，眼神如炬。我回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大宝和一脸惊愕的林涛，再看看坚定的师父，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鼓足勇气问了句：&ldo;我停职？我怎么了？&rdo;

师父盯着我说：&ldo;停职原因现在保密，你从明天开始不用上班了，老实在家待着，随时接受传唤。&rdo;

&ldo;传唤？&rdo;我大脑快速转了一圈，心想我老秦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啊，我犯了什么错误吗？还需要传唤这么严重？我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他最终架不住我的央求，阴着脸，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扔给我，说：&ldo;看看，你认识她吗？&rdo;照片上的女子白色纱织上衣，黑色短裙，还有蕾丝的长袜，躺在地上，苍白苍白的，她是失血死亡，右侧胸口被血迹浸湿。我突然想起了胡科长说的&ldo;六三专案&rdo;的第五名死者，被凶手割去辱房的死者。

看到&ldo;六三专案&rdo;的资料，我有些激愤，但是仍没有压得过心头的疑惑，我仔细看完了那一沓照片，最后一张是死者生前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容可掬、清纯可爱，但面孔确定是生疏的。

我摇摇头，说：&ldo;不认识。&rdo;

第四十一章尾声真相大白（2）

师父突然换了话题：&ldo;你十一期间在做什么？&rdo;我见师父脸色变好了些，于是翻了翻眼睛，嬉皮笑脸地说：&ldo;一直在家陪老婆啊，想着怎么生儿子呢。&rdo;&ldo;这个死者的内衣上，有你的dna。&rdo;师父一针见血，&ldo;铃铛刚怀孕，你就干坏事吗？&rdo;我浑身又麻了起来：&ldo;什么？我我我，我这几天都没出门，这怎么可能？&rdo;

每名法医的dna都会被录入dna数据库，这样就可以防止在解剖、取材的过程中污染，所以我的dna也在数据库里有备存。我没有参加第五具尸体的检验，所以不可能是污染，那么在死者身上发现我的dna，只可能是我和死者接触过。

&ldo;陈总你不会怀疑第十一根手指的系列案件是老秦干的吧？&rdo;林涛旁观者清。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林涛，委屈、愤怒、疑惑、纠结各种情绪压在心头，压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就直直地看着师父，师父也看着我。僵持了一会儿，师父说：&ldo;本案杀人方式是投毒、扼颈，前三起还有剖腹的动作。剖腹动作很专业，是法医常用的掏舌头的方式。专案组之前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有行内人在作祟，没想到在这第五具尸体也就是刘翠翠的身上进行地毯式检验，就发现了你的dna。&rdo;

&ldo;是什么呢？&rdo;林涛说，&ldo;头发？皮屑？&rdo;师父沉默了一会儿，说：&ldo;是精斑。&rdo;

我刚刚恢复一些思绪，正准备开口说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又震蒙了。&ldo;我……我……我，她……她……她。&rdo;我突然结巴了。&ldo;可疑斑迹量很少，像是被擦拭过一样。像以前的&lso;云泰案&rso;一样，精斑预实验阳性，但是没有检见精子。&rdo;

师父说，&ldo;但dna是你的。&rdo;

&ldo;可……可是我去医院检查过，我正常啊。&rdo;我说，&ldo;我有诊断证明。&rdo;

&ldo;不。&rdo;大宝脸上突然出现了他少有的坚定，&ldo;我不相信是老秦干的。那个大学教授的儿子死亡那案，之前我们一起在办案，他没有作案时间。&rdo;

&ldo;这个资料我也看了。&rdo;师父说，&ldo;也就是因为这起案件，不然他们早就抓你了。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谎，你和我说，这几起案件中，你有没有参与过？&rdo;

&ldo;没有！&rdo;我叫道。

&ldo;好！我相信你，才会告诉你一切。那你现在就要少安毋躁。&rdo;师父说，&ldo;专案组不会冤枉你的，但是这期间你不能再参与工作了，去档案馆看看以前的案件资料，也不算浪费时间。&rdo;

哪里有什么心情看档案？陪伴我的是一摞摞已结案件的卷宗档案，还有档案馆墙那边的窃窃私语。我一个屡破命案的法医，现在倒成了命案的嫌疑人，这是该有多荒唐？

我拿着女死者刘翠翠的照片看了又看，尝试着让自己不去回避，让自己想起是不是以前和她有过什么干系？可是看了整整一天，我确信地告诉自己，我一定不认识她。

天色渐晚，我没有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回家，怎么去和铃铛说这件事情。在空荡荡的档案室里，我开始慢慢地翻看着档案，想用自己超强的&ldo;适应阈&rdo;把自己从这五味俱全的思绪中拉回来。

林涛和大宝突然开门走了进来。

大宝阴凄凄地说：&ldo;我们今天去偷了&lso;六三专案&rso;五起案件的资料，然后复印了出来给你，你好好研究一下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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