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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ldo;双寿他们昨天就已经过了宁州，怎么还没到？&rdo;

&ldo;王上，双寿他们许是被雪阻住了，外面早就飘上雪花了，宁州在咱们北面，可能今天早上就起雪了。&rdo;双泰垂手立于案侧，心里也盼着双寿能早点回来。

武王端起茶盏，却没有喝的意思，只捧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杯里的茶是温热的，手心里的影青瓷却微微冰寒。最近他总觉得肋下隐痛，精力也大不如前，原大蜀各州虽已陆续调派官员开衙建府，但大战过后百废待兴，一切都需要重新部署，他却总觉得精神匮乏，难以凝神细想细查，连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过的she御习练都已减半。明涧意啪地一下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心里颇为忧虑烦乱。

暖阁外忽然传来淅梭的脚步声和轻声细语，武王微侧头，眼眸一亮，站在他身旁的双泰颇为灵醒，立刻快走几步打开暖阁厚重的雕花大门，只看了一眼，就失望地垮下脸，听了小内侍的回复后他就重新掩上门，嘴上却先勾起三分笑，回头说道：&ldo;王上，是李夫人殿里的双禄。&rdo;

武王一听就皱了眉头，不耐烦地说：&ldo;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rdo;

&ldo;说是李夫人的内兄李普大人送了鹿肉来，夫人正在梅阁里着人烧炙，想请王上过去一起赏雪品肴。&rdo;双泰顺口回报着，眼角一扫就看到武王不以为然的表情，立刻低眉顺眼地说：&ldo;王上，这两日天寒，用炭多，炭气重‐‐&rdo;

&ldo;是呀，本来就炭气重，口焦内热，哪里还能吃什么大补的鹿肉？&rdo;武王跟着接口，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双泰。

&ldo;那奴婢就这么回复他吗？&rdo;双泰的头垂得更低。

&ldo;你斟酌着说吧。&rdo;

双泰嗯了一声就恭敬地退出暖阁，才要关上阁门就又伸头进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ldo;王上，双寿总管回来了。&rdo;

&ldo;哦？！快，快叫他进来。&rdo;武王半站起身，又觉失态，抚袍重又坐下，拿起茶盏浅抿了口茶，再抬头时那御前内侍总管明双寿已经俯首跪在了桌前，双泰臂弯里挂着他犹带雪花的锦毡斗篷，轻轻走出去带上了门。

&ldo;双寿拜见王上，路上大雪阻路，回来迟了，请王上宽恕！&rdo;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刚才赶路太急，双寿的声线微颤。

&ldo;起来说话吧，你也坐下，路上想是极不好走。&rdo;武王体恤地吩咐着，眼看着双寿在矮凳上坐下，想了又想，想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

双寿明察秋毫，早已明了武王的心思，重又站起，从随身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狭长的锦盒，双手捧着，俯身献上，&ldo;王上，双寿幸不辱王命，这是双寿当日回泽兰驿所后连夜所绘。&rdo;

武王接过锦盒，握在手里，却不言不动，只紧紧地握着，好似害怕打开锦盒后盒中之物会灰飞烟灭，抑或是害怕心中所想将从此消弭。时间慢慢地流逝，他的眼光牢牢地锁在锦盒之上，心思却早已飞向北方，那里雪雾茫茫，阻断了一切思念想往。

双寿也如老僧入定般陪着武王默想静坐，又呆了半晌，终于抬起眼皮，细声说：&ldo;王上，时辰尚早，夜半观画看得更真切。&rdo;

&ldo;……呃……你……&rdo;武王微楞，看了一眼双寿，双寿面如止水，也眉毛都没动一下，&ldo;……你将它拿进去吧。&rdo;武王松开手里攥着的锦盒，才发现手已麻木。

双寿走上前拿起锦盒送到东暖阁里间的武王内寝中，再回来时发现武王已埋头审看着折子，想了想，还是趋前恭声说：&ldo;王上，我这里还有一幅画要请王上过目。&rdo;说着就从包裹里取出了另一个锦盒，双手捧着献上，&ldo;这是那大夏少帝华璃之像。&rdo;

&ldo;‐‐哦？&rdo;武王一听来了兴趣，立刻拿着锦盒走到窗前的梨木长案旁，双寿见状早已双手各执一灯放在案子上，暖阁中的那一角骤然亮如白昼。

双寿打开锦盒，拿出画轴慢慢地在长案上展开，只听身侧武王&lso;咦&rso;地一声就倏地俯身凑近画卷，卷上的少年身着团龙皇袍，眉目如冰雪般清透，脸容俊逸非凡，正好奇浅笑地回望着他，&ldo;……这……这是……这分明就是那个……那个……嗯……不是……不是……细看又分明不是……&rdo;明涧意嘴上失控地嘀咕着&lso;是&rso;与&lso;不是&rso;，双寿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佩服自家大王明察秋毫，目力深邃。

&ldo;双寿，这是‐‐&rdo;武王转头盯着双寿，眼中闪过利光，有如鹰鹫。

&ldo;回王上，画上之人是大夏成帝华璃，人称三美北冠阿璃。&rdo;双寿稳声说，他的眼睛也审视着案上之画，好像在回忆比较画上人和当日在泰坤殿所见之人的细微区别。

&ldo;‐‐嗯，你看他与那跌落苍水的少年可是一人？&rdo;武王沉声问道。

双寿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还是认为那不是一个人呢？

&ldo;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不是一人？&rdo;武王并不放过他，继续追问。

&ldo;奴婢眼拙心钝，看不出哪里不一样。&rdo;双寿垂下头，却见明涧意的脚一步步走近，直到紧挨着他停在他的面前，强大的威压气势令双寿一下子感觉窒息，他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心，砰砰砰地就要跳出胸腔。

&ldo;那你就说说你的画和青鸾的哪个更好？&rdo;武王的声音近在咫尺，字字句句都敲在双寿的心上。

&ldo;殿下的画更好。&rdo;双寿想也不想就答话。

&ldo;为什么呢？&rdo;武王打算穷追到底。

&ldo;殿下所绘之人活灵活现，好似招招手就能从画上走下来一般。&rdo;双寿据实以答，声音恢复了平静。

&ldo;你是说他那绢帕上之人……似有灵魂，有生命一般？&rdo;武王喃喃地说着，倒不像是在问话而只是在自言自语。

双寿浑身巨震，‐‐是，就是这种感觉！他想说却总也说不上来的可怕感觉：那少帝华璃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总觉得他稀薄如空气，好像随时都会消失；而殿下帕上之人，明明只是一副逝者的绣像，他却觉得那个少年生机盎然，好似活生生的一般。

&ldo;‐‐正是如此！正如王上所说，殿下画技着实高超，双寿多有不及。&rdo;

&ldo;是青鸾的画技高超，还是他所绘之人高超？&rdo;武王的话轻不可闻，双寿却额上冒汗，背上已沁凉一片。

&ldo;王上，殿下所绘之人已死。&rdo;双寿的声音干巴巴的，却像一滴溅入滚油的水，滋啦啦地激起一阵热烟，看不见摸不到，但武王和双寿都被呛得鼻腔激辣。

&ldo;王上，当日曾有人为此来探我的口风，我只说是曾见过大夏醒颜斋所绘的绣像，幸亏提前预备下了一本三美图册，除了成帝，其他两美均为双寿的杜撰，如此真真折辱了太子殿下，双寿惶恐。&rdo;双寿说着又低下头去。武王却眯起眼睛紧盯着案子上的画像，怪不得那日看到山童绣像时会感觉与无暇想像呢。

&ldo;查！坚查到底！孤就不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rdo;

&ldo;是……&rdo;

双寿的&lso;是&rso;字刚刚出口，就听门外传来双泰轻声的通报，&ldo;王上，太子殿下驾到。&rdo;

不等明涧意吩咐，双寿就利索地卷起画轴，收入锦盒之中，武王轻咳一声，踱回桌后坐下，&ldo;请太子进来。&rdo;

门从外面轻轻推开，明霄快步走了进来，倒身要跪，明涧意给双寿使了个眼色，和声说：&ldo;鸾哥儿，免跪，坐下说话。&rdo;

明霄还是恭敬地俯身叩拜，身上雪貂滚边的锦袍在灯火映照下闪现点点微光，那是落雪融化后的水光，武王一看就微微皱眉，&ldo;双福也太大意了，这么大雪，怎么不给你披件斗篷？&rdo;

&ldo;雪已经停了，儿臣是来给父王送鹿肉的，李夫人的内兄给儿臣和浩弟都送了许多，儿臣体质偏热，消受不了如此大热之物，就送来孝敬父王了。&rdo;明霄说得轻描淡写，武王和双寿都觉意味深长。

&ldo;你让双福派个人送过来就得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再说那鹿肉燥热，孤也消受不起呢。&rdo;武王笑着说，眼中却毫无笑意，只捎带赞许。

明霄松口气，唇角也漾起笑容，&ldo;儿臣是听说双寿回来了，特意跑来听他讲讲行使大夏的见闻。&rdo;

&ldo;哦？你的消息倒是灵通。&rdo;武王眼角扫过双寿，双寿微低下头。

&ldo;是许君翔进宫值夜时说在德宣门遇到双寿总管的，儿臣前来太冒昧了。&rdo;明霄不紧不慢地回话，面容沉静，似乎根本没听出他爹话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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