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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他黯然：&ldo;只是……那颗屠龙之子，之前一直落不下手罢了。&rdo;

穆先生默然。两人便又重开一局。

园中寂静，只听棋子稀疏落下的声音。远处高楼上的歌吹之声还在继续传来，伴随着歌姬舞女的娇笑，在骊山上空回荡，如平日般醉生梦死。

&ldo;东昏候今日又来了么?&rdo;穆先生问。

&ldo;嗯。&rdo;公子楚颔首，&ldo;他又看中了云泉从卫国带来的一个侍女，被拒后尤不死心，大概今日又借机来纠缠了。&rdo;

&ldo;怪不得公子要避了开去。&rdo;穆先生笑，&ldo;原来有这么一笔风流帐。&rdo;

&ldo;云泉一贯不大看得起这个亡国之君，自然不会答应。&rdo;公子楚微笑摇头，&ldo;但是东昏候却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我怕被他缠着去做说客，只好跑出来求耳根清静。&rdo;

穆先生苦笑摇头：&ldo;东昏候一直被大胤礼遇，养尊处优，身边的姬妾只怕都快有一百人了吧?如此酒色之君，怎能不亡国?‐‐只可惜了龙首原上那十万将士。&rdo;

&ldo;……&rdo;公子楚拈着棋子的手忽然一顿，低声，&ldo;十万将士也罢了，只是可惜了舒骏。&rdo;

听得那个名字，穆先生也是一震，抬起眼看着临枰的白衣公子，良久才叹息：&ldo;原来公子还记着那件事?‐‐龙首原一战，想来至今心中耿耿吧?&rdo;

&ldo;是啊……&rdo;公子楚凝望着棋盘，上面一黑一白两条大龙已经成形，正相互斗得难解难分，&ldo;要知道我与舒骏多年虽互有胜负，却也相互引为知己，并不希望看到他有如此下场。&rdo;

穆先生叹息不语。

十年前，身为四公子之一越国公子昭率军死守房陵关，令胤国大军几度无功而返。眼见强攻不下，公子楚派出门下著名的谋士解离，持黄金万两游说于越京，令昏庸的君主对多年来手握大军驻守在外的公子起了猜忌之心。

前线将士还在血战，深宫降表却已签。

越国国君一连五道金牌，急令公子昭从房陵返回帝都‐‐然而一入禁城，却遭到了猝及不妨的袭击，三千御林军埋伏在紫宸殿，猝下杀手，从前线回京叙职的一百余人无一幸免，而公子昭满门上下六十余人也被秘密处决。

固守房陵关多日的战士们失去了首领，又不肯听从国君解甲投降、迎敌军入关的旨意，孤军血战三个月，最后被大胤军队全歼‐‐十万人战死，剩下的近十万人被司马将军坑杀于龙首原，一时间血流千里，鬼哭遍野。

&ldo;选择了错误的君主，再优秀的臣子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rdo;公子楚眼里并无哀惋之意，&ldo;不过，有十万将士陪葬，想来舒骏他也不会寂寞了。&rdo;

&ldo;公子当日为何不阻止司马将军坑杀降卒?&rdo;穆先生叹息，&ldo;此事之后，天下均以此责备公子失德‐‐连后来皇上试图赐死公子时，还提到了这件陈年旧事，以此旁证公子貌似恭谦下士，实有豺狼之性。&rdo;

那般尖锐的问题，虽是心腹谋士，亦是多年不敢当面问及。

&ldo;当时没有更好的方法，&rdo;公子楚却只是淡淡回答，并无避讳，&ldo;交战多年，大胤最后虽获惨胜，内外却疲弊已极‐‐十万降卒如何处置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不能冒险。&rdo;

穆先生默默颔首。不错，以当时情况，若放其回国，不啻于给越国留下东山再起的本钱;若关押起来，不要说是留下一颗燎原的火种，就是光养活这十万人也会令大胤不堪重负。

&ldo;那样的乱世残局，总要有人来收拾‐‐而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残酷的。&rdo;公子楚唇角露出一丝冷笑，&ldo;就算我为此背负骂名或折了寿命，也总好过年后越国卷土重来，让大胤再度卷入战火吧?&rdo;

一边说，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百子，又落到了棋坪上。穆先生无声一笑，看着落下的那一子精妙地截断了自己的大龙‐‐那样凌厉的杀意和干脆的手法。

‐‐十年前那个杀伐决断的公子，如今似乎又回来了。

大胤的风云，看来又要变幻了。

然而，就在那一刹，两人忽然听到了远处高楼上爆发出的惊呼，夹杂着器皿破裂的声音，似是无数人瞬间爆发出了恐惧的呼喊，在惊涛般的呼声里，夹杂着一声惨叫。

&ldo;止水!&rdo;公子楚听出那是谁的声音，脸色一变，低呼。

柳树上的少年不等主人开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子一翻，直接从树上落到地面，懒洋洋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足尖一点，身子化成了一道闪电，直接从荷塘上风一样的掠过，踩着荷叶直奔高楼而去。

公子楚长身而起，便要随之而去。

&ldo;公子!&rdo;穆先生失惊，下意识的站起，&ldo;危险!&rdo;

‐‐刺客显然已经进入了颐风园，目标可能就是公子，怎能在此刻还遣走了止水?!

&ldo;不，你没听出么?&rdo;公子楚却推开了他，疾步前行，&ldo;遇刺的是东昏侯!&rdo;

九、梦里花

公子楚逆着从阁中四散奔逃的宫女，一路穿过亭台楼阁，疾步走上了金谷台。

踏入楼里的时候，只见座上一片狼藉，无数打翻的杯盘里伏着一具尸体，穿着绣金腾蛟纹样的袍子，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上还抓着一角女子的衣带，然而头颅却已经离开了躯体，血汩汩的从断裂的腔子里流出，注满了地上跌落的一只金杯。

穆先生倒抽了一口冷气，望向公子楚。

&ldo;是东昏侯。&rdo;他低声，脸有忧容，&ldo;希望公子苏兄妹千万不要出事才好。&rdo;

&ldo;云泉武艺不低，应该不用太担心。&rdo;公子楚回身望向空荡荡的高楼，视线所及，只有无数锦绣帷幕在风里飘转，看不到一个人‐‐窗户开着，止水已经不在室内，只有檐角的铁马铮然作响。

已经走了么?他暗自警惕，一边缓步检视室内，忽见屏风后微微一动。

&ldo;谁?&rdo;穆先生厉叱，抢先一步挡在公子楚面前。

&ldo;啪&rdo;的一声，屏风倾倒，露出了一角淡紫色罗裙。一个美丽的少女躲在紫檀屏风后，睁大了眼睛看着来人，明亮的眸子里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ldo;哦，是你?&rdo;公子楚认出了这是公子苏带来的卫国宫女，松了一口气，温言问，&ldo;你怎么在这里?&rdo;

&ldo;我……我……&rdo;少女颤栗着低声，眼睛望向地上。

公子楚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登时明白了‐‐她穿着材质坚韧的冰绢，衣服已经凌乱不堪，长长的衣带拖在地上，而另一头却被死死的握在了死尸的手里。

想来是东昏侯方才在席间再度试图非礼此女，却在伸手的那一瞬被刺客所杀，而这个少女慌乱之间挣脱不了衣带，只能躲在屏风后。

他没有说什么，手指轻轻一划，淡红色的衣带顿时断为两截。

&ldo;好了，没事了。&rdo;他温言安抚，&ldo;你看到刺客的模样了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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