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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碧桃夹在众人间，顾不上打砸破坏，只是寻找金大班的影子。大班刚才好像在跟一个警察冲突时被绑走了，没有看真切，但是这会儿无论如何找不见她。碧桃在人群中挤过来又挤过去，满心都是焦虑恐慌，她害怕失去金大班这个领路人，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刻，她已经把金大班当成了大少爷，分不清谁是谁，而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找到她。

然而，一直找到人群散尽，华灯初上，她也没有找到。她知道，金大班一定是被捕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打听清楚她的所在，然后求一个有地位的人去保释她。

她想这本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是打了无数个电话才发现，竟然没有人肯帮她。他们敷衍着她，含糊其辞，左支右绌，而最终无一例外是表示爱莫能助。就连一向对她关照的李总裁也不肯应承她。

但是李总裁毕竟却不过情面，含沙射影地暗示了她，指给她惟一可以走的路‐‐去找警察局长武同……

心爱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

她作为杏仁儿或是任碧桃的一生都充满了凌辱与污秽，但与武同的一段，却堪称污秽中最污秽、屈辱里最屈辱的，是用血都不能清洗的孽迹。

幸亏都已经过去了。今世的她，风光荣耀，万人仰慕，什么仇也都报了，什么恨也都平了，可是，回忆闪现之际，却仍然不能心安。

留在记忆深处的伤痛是未待痊愈便已结痂的伤疤，表面上已光滑如夷，内里却还是流脓流血。只有真心爱自己才最了解，在她的风光荣耀的表面下，还埋藏着一个阴魂不散的任碧桃。

真心爱十分无奈。她将注视着李远征的背影，送他一路走好，或者说，是送自己的青春年华一路走过……

李远征一直留意她的脸色，见她神情悒悒，忙关心地问：&ldo;你是不是累了?&rdo;

&ldo;大概灯光太闪，照得有些头昏。&rdo;心爱推托，&ldo;吃饭就是吃饭，听歌就是听歌，最怕这样子老虎狮子狗一把抓。&rdo;

甄妈妈一旁听见，趁机说：&ldo;反正已经吃好了，你要是觉得吵，不如叫远征陪你出去走走吧。我倒是挺喜欢这些的，看得多，也好回去吹牛。&rdo;

甄先生也呵呵笑：&ldo;这酒不错，我得再要一瓶，你不会舍不得让老爸喝吧。&rdo;

心爱想一下，说：&ldo;也好。&rdo;李远征早替她取了大衣围巾来，两人便肩并肩走出酒店。

然而街上也是一样地吵，到处都是车声人声，更有小孩子手持荧光灯尖叫着奔跑追逐，小丑沿街派发汽球传单，乞丐们专门寻找成双成对的情侣搭讪，醉汉扶着广告牌在呕吐，纹身少女当街跳脱衣舞，有警察来阻拦，她竟与警察展开猫追老鼠，一边跑还一边兀自脱衣。李远征叹为观止，喃喃出声：&ldo;这一位，比刚才台上那个更不值。&rdo;

心爱却说：&ldo;也未必，她自娱自乐，至少不是为了钱，至少是真喜欢这么做。

&ldo;刚才台上那位好像也很自在。&rdo;远征说，&ldo;这就是大都市的浮世绘了吧?&rdo;

&ldo;一小部分。世界到处都有天堂和地狱同在，在乎你想看的是什么。&rdo;

少女这时跑近心爱和远征身边，嫌他们躲闪得慢了，发力一推，转瞬消失不见。那警察随后追到，先说一声&ldo;对不起&rdo;才继续追赶，十分狼狈。

李远征不怒反笑：&ldo;你说得对，那女孩子是在玩，警察却是做事，被追的反而比追人的人轻松。&rdo;

心爱走到一处喷泉边坐下来，看着天空默默出神。远征在她身边坐下，轻轻说：&ldo;我知道你一晚上都不高兴。&rdo;

&ldo;不见得。&rdo;心爱淡淡说，&ldo;来国外这么久，难得今天一家团聚，又有你这个好朋友不远万里来看我，人生如此，还要说不开心就未免太贪心了。&rdo;

&ldo;但是我们都不是你最想要的最想见的人。&rdo;

&ldo;我想他一定很忙。&rdo;心爱说，&ldo;他既然说了要来，却又不能赶来，自己也一定很为难。&rdo;

&ldo;忙与不忙完全在于个人价值观不同。&rdo;李远征终于负气说出：&ldo;卢克凡一直都有别的女朋友。&rdo;

原以为一言惊醒梦中人，不料心爱回答：&ldo;我也有别的男朋友。&rdo;

吃惊的反而是远征自己。&ldo;什么?&rdo;

&ldo;远征，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小白兔。人在好莱坞，怎么可能不懂得朝云暮雨及时行乐那一套?克凡怎么对我，我也怎么对他，也许我对他要比他对我好得多，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他背叛我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并没有闲着。&rdo;心爱温柔地握住远征的手，&ldo;不过，我不愿意拿你做垫背。&rdo;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永远不会接受他，倘若会，也不是因为她爱上他，而是把他当代替品。李远征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整个人清冷而警醒。

他绝望地问：&ldo;如果我情愿做垫背呢?做你生命中的芸芸众男之一呢?&rdo;

&ldo;那我也不会同意。&rdo;心爱越发坦白，&ldo;玩伴随处都是，好朋友只有一个，我才不舍得浪费。&rdo;

李远征益发绝望，近乎挣扎：&ldo;是不是只有朋友同玩伴两种关系可以选?&rdo;

心爱抬起头为难地看他一眼，仿佛在问：&ldo;那么你想做什么?&rdo;但她问出口的却是：&ldo;远征，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爱?&rdo;

&ldo;我当然知道。&rdo;远征心里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我对你的感情就叫做爱了。但是他不敢，在伶牙俐齿的真心爱面前，他总有一丝犹疑，不敢造次。

有时候，他真是很想念从前哑口无言的甄心爱，那时他在她面前有多么自在从容。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认清楚心爱。那时候心爱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直专注地凝视他，听他说尽心中烦恼。然而今天，心爱的眼睛看着天边，看着望不见的大洋彼岸，说话给自己听：&ldo;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连自己也无法左右的，不会计较得失，不去考虑将来，甚至值不值得的问题都不会去想。因为爱就是爱了，没有理由，没有解释，没有别的感觉可以取代。&rdo;

更没有别的人可以代替。

李远征知道，这便是心爱给他的回答了。他没有机会。心爱根本没打算给任何机会。真心爱认定了卢克凡，不论他是情圣还是浪子，是天使还是魔鬼，她爱定他。

他木木地说：&ldo;心爱，别介意我刚才的话，我是开玩笑的。&rdo;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心爱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爱着她。他是真地爱她。比克凡对她的爱深沉十倍。可是那又怎样呢?她爱的是克凡，深沉一百倍一千倍。任凭全世界的珠宝横在她面前，也买不去她对克凡的爱。任全天下的男子站成队让她选，也抵不上她的克凡。

没有人可以代替克凡。除了卢克凡，她的眼中已经看不见所有的人，即使看得到他们的爱，也看不到他们的好;即使看得到他们的好，也不能以同样的好来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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